握着酒杯的手无意识攥紧，他率先偏头慌乱的看向外面那棵古树。

“这里不在青玄宗吗？”

他话题换的有些跳跃，导致林清雨反应了一秒，才自然而然接起话。

“这是青玄宗所管辖的凡世城镇，毕竟只有凡人才会供奉神明来求庇佑。”

“那我这般跑出来不会惊动宗门吗？”

顾砚声话刚说出口，自己都笑了。

真是被美色迷了眼，一时间都胡言乱语起来，负责执法堂的老大都在这里，还怕什么发觉。

反倒是林清雨认真解释了起来。

“这本就是宗门的地方，应该说是一个据点。

凡人求神拜佛，无非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所以这些念力会被执法堂收集，继而整理出有可能涉及邪修妖魔的事件。

这些事件便会划分在万生堂作为任务分发，丁级任务为调查，摸清事件原委，若是情况复杂，则会升级成甲乙丙不同等级，派发下去。”

顾砚声眼底露出一抹恍然，继而皱起了眉。

“师姐，这样不繁琐吗？而且效率很低。”

“何出此言。”

“就比如张三家里闹鬼了，最近死了两只鸡，事件并不大，丁级弟子过来摸排后，发现，哦，原来是有只狐妖。

但他们打不过啊，于是再回宗门，任务升级成丙级。

丙级弟子来了，死人了，狐妖进阶了，好家伙，这打不过啊。

再回去，任务成了乙级，乙级弟子来了，杀了狐妖，结果狐妖不是一只妖来的，人家也有朋友。

没办法，再回去生成甲级，等你们来了，整个村子都完了。

妖是杀了，但人也死了。

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林清雨神色有些诧异，仅是沉默了几息，摇了摇头。

“三大圣宗皆是如此的，这没什么不对。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命数本就在那里。

修士是除妖斩魔，而并非是为了挽救凡人性命。”

心底那刚生出的悸动猛的被攥紧，继而冰凉的泛起寒战。

顾砚声定定看向林清雨，神色一点点升起怒意。

“不是说要修士为了救凡人而去拼命，是我们明明厉害很多啊，明明可以更快一点，很多时候大概毫不费力的就可以做到。

天道给了我们灵根，天赋，道法落下允许我们成仙，难道不是为了护下这一方天地？

若没有凡人，哪还有仙，我们不都是从凡世走来的吗？”

“你己经跨过了那道分水岭，为何要回头？

从你踏上这条修行路，便意味着要舍弃一些东西，比如无用的怜悯，多余的共情。

这些只会是牵绊，没有修士会为了救世，而在放弃成仙，在凡世打转。

正如你做买卖，明知赚不到灵石，必定赔本，你会去做吗？

宗门培养一个天骄是要耗费无数的资源和灵石的，而妖魔邪修是杀不尽的。

从丁到甲的任务递进于宗门而言百利无害。

不同修为的弟子得到了历练，妖魔也除了，声望与供奉也会水涨船高。”

“可那些是人啊，活生生的人啊，与你我一样有血有肉的人啊，不是游戏里那些NPC！

我们这样是不是把人命看的太轻？甚至是踩着那些性命去积累所谓的供奉信仰？”

林清雨对于他这种莫名的愤怒有些不解，眉头轻蹙，思索了半响，叹了口气。

“你还在修佛吗？”

顾砚声怒极反笑，身子往后靠了靠，竟是露出几分自嘲。

“难不成，只有佛修才会普度众生？”

“也不是所有佛道如此。”

顾砚声呼吸一紧，桌椅下紧握衣角的指骨节己经泛白。

首到这一刻他才清楚都认识到，修士这名称背后满是血色的薄凉。

“非要修佛才会出手试图去救众生？宗门明明有这个本事与能力，去让更多人活着啊。”

顾砚声抬眼盯着林清雨，声音带着几分酸涩与不甘，像是最后的挣扎。

“师姐，修士眼里凡人己经不算人了吗？”

“顾砚声，你是新生，修行之路才刚刚开始。

日后你会明白的，你说的这种事即便是佛修也不会轻易出手，那些因果，介入太多，于修行并无益，反而会拉扯着你无法向前。

即然己经登山，那泾渭分明的界限己经划出，凡人是人，而我们不是。”

她说的平静，眸光落在顾砚声脸上又移开，最终落在佛像身上。

大殿气氛如同林清雨温好又凉了的鹿鸣酒，顾砚声垂头沉默了很久，再抬眼时，满是疏离的礼貌。

“师姐，你那三百万的生意，我想明白了。”

林清雨亦是恢复到之前清清冷冷的模样，在静静听顾砚声说完后，点了点头。

“你只要两成利是不是太少了。”

“不少，我能做的无非是出出主意，两成己经算是恩惠。”

少年礼貌地笑了起来，利落起身。

“那就这样，师姐，待到下次分利之时，我们再见吧。”

檀香再次被点燃，只是这一次，顾砚声只是静静站在一侧，冷眼旁观了半响，一头走进传送阵。

而林清雨下意识回望向茶台没被带走的鹿鸣酒与烧鸡，眸色深了又深，轻轻挥袖。

剑气荡出，将两人余留的一切在一抹晨光中.....如尘埃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