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骂完李三清完成了出色的战绩后,顾砚声承认自己放肆了。
大有一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气势。
所以当那一壶酒砸在自己额头时,他有一种...哦,本该如此的心理。
鲜血滴滴答答流了一脸,又被手掌抹开。
少年捂着额头,利落的给自己上药,眼神瞟过一旁,抿了抿唇。
“你之前受了伤?”
“嗯。”
林清雨重新拿出一壶酒放在茶桌,抬眼看着顾砚声,神色平淡。
“我和李三清打了一架。”
顾砚声猛地扭头,眼神瞪着通圆。
“和谁?宗主?”
“嗯。”
“谁赢了?”
“你说呢。”
顾砚声满脸的钦佩,忍不住鼓起掌来。
“还得是你,实不相瞒,我也和李三清打了一架。”
少年轻咳一声,挺首胸膛,眼底露出几分倨傲。
“只是可惜,我那一场侥幸赢了。”
林清雨眉峰轻压遮去了眼底的笑意,指尖轻轻点了点桌沿,酒水落入杯中。
“当真赢了?”
“这还有假?”
“那我们也来打一场,我来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能把开元大陆的剑圣打败。”
顾砚声端着酒杯的手顿在唇边,猛地一愣。
“宗主是剑圣?”
“嗯。”
酒杯啪嗒放下,顾砚声皱起了眉,脑海里好似想明白什么,又偏偏找不出线头。
“师姐,仙途分为八大派系,为何只有七圣?”
气氛猛然坠入冰点,檀香燃出的香灰掉落在供台,林清雨抬头看去,眼神浮起一抹哀怨。
“三大圣宗,能成为圣宗皆是因为宗门手握着大道圣人。
天衍宗以符箓,阵法,音弦而闻名,苍仙宗则是御兽与法器,而青玄宗剑圣,佛圣,丹圣在三百年前都很强,甚至器修也隐隐崭露头角。
只不过在那场争圣中,青玄最有希望成圣的真仙祭炉养丹,自此丹道无圣。
而后代表器修的沈静怡也放弃了争圣,从而青玄只有剑圣与佛圣。
甚至佛圣法照师父也仅是暂留青玄罢了,他终归要回伽蓝寺的。”
“所以从争圣之后,青玄宗便落入了下风。”
“嗯。”
“那麒麟阁呢?又是何时介入的?在那场争圣之战又做了些什么?”
“在更早,麒麟阁起初只是小小的拍卖行,什么生意都会做,散修,邪修,妖魔,那里什么都能买到。
不可否认,三宗将自己抬得太高,事实上开元大陆的散修远超与三宗之上。
于是麒麟阁就这样越做越大,等青玄察觉时,丹药与符箓的生意,己经被分走了大半。
紧接着便是争圣之战开始,三宗名义为切磋,可实际打的不可开交,据说云层整整亮了数年。
在场十二人,仅回来十一人,一切便尘埃落定。”
顾砚声眸光浮起不忍,看向头顶那尊大佛,唇边顿了顿,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下去。
“你是说准丹圣陨落,大道却未曾空出?这正常吗?”
“大道的垂帘与共鸣本就是玄之又玄的事。
修士自诩气运之子,事实上却只能拼劲全力试图去靠近大道,用尽手段夺取那一份有可能的注视。
然而大道究竟会不会落,又能否握住这份垂帘,谁也没有把握。”
林清雨平静的注视着顾砚声,眼睫投下的阴影比墨色更浓稠。
“正如同你拿走的那条大道,在百年间从未落下,麒麟阁那位为了接近它,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到头来,那位却是未曾触摸到它分毫,反倒是你这新入门的弟子,捷足先登。
这便是气运,是恩泽,亦是限制,每一条大道都独属的约束之力,这一点你该是最清楚不过的。”
顾砚声神色严肃了起来,握着酒杯思忖了半响。
“财神道的规矩你知道?”
林清雨摇了摇头,慢慢温着酒,耐心地给顾砚声解释着。
“大道数以万千,我想即便是圣人,也无法数清每一条大道的名称。
但大道的落下便意味着拥有了成仙的资格。
所以修士乐此不疲的推算着,有可能接近大道的途径。
很显然有些道法是通俗易懂的,比如你那财神道,这种一听便是与财富、生意相关的。
还有剑修中杀戮道,音修的靡音道,很多光是听名字,便能知道主修的方向。”
“那按你这么说的话,大道如此繁多,不该只有七圣啊!”
自从炼体和江沧溟结了梁子,之后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除了斗嘴就剩互相挖坑了。
可偏偏最近顾砚声对于这个大道,有很多无法理解的事,无处问询。
毕竟本地人和外地人还是有区别的。
可问题周遭这点人脉,实在是没一个能让他开口的。
和芸嫣是出于合作的关系,在事情落定之前,顾砚声必须尽可能的维持一种聪慧的表象。
而沈云溪呢,则是互相利用的师姐师弟,稍稍暴露出过多的信息,她身后那位沈长老闻着味儿就能找过来。
季晏辞就更不用说了,打架还行,指望他答疑解惑,还不如指望晚上出太阳。
思来想去反倒是林清雨最为合适,至少还算是摆在明面上的算计,债主和欠债人,还是欠钱的更轻松。
况且试探完这么一圈,顾砚声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开元大陆所有的利益关系的转变,皆是从三百年前那场争圣之战开始的。
要想从目前的局面中撕出一条豁口,那便要搞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把背后所有的脉络摸清,才能精准的判断出哪方势力更好突破。
这一条暗线至关重要,与其说林清雨逼他查出林婉晴祭丹的事,倒不如说这是顺水推舟接下的活计。
所以在见完李三清后,顾砚声第一时间便想着找林清雨聊一聊。
他需要这么一个人,帮他查缺补漏,至少能将线索串联起来。
“大道是有很多,但也分强弱,若把剑道换做那棵古树,那剑道便是主干,而长出的粗细不一的枝干,便是各种附属道途。
所以在剑道里成圣便意味着对别的剑修道途,比如逍遥道,无情道,问心道等等,有着天然的压制作用。
所以便衍生出八大派系,也就是修士中比较强势的八大道法。”
“那干嘛还要选小道啊,通天大道宽又阔,死磕不行吗,受那委屈。”
“大道万千,听起来很多,但你可曾知道修士有多少?光是青玄宗便有万人之上,更何况整个开元大陆。
再加上无论道法强弱,它都带代表着一张成仙的拜帖,光是这万分之一的机会,己经足够修士燃尽生命了。”
“那如何才能知道自己大道的强弱呢?就像我这个财神道,难不成注定会被那八大主道压制?”
“不一样的,财神道本身就是一棵笔首的树。”
“那我日后若是是遇到隶属于财神道的体系,便能轻松压制?”
“嗯,可以这么认为,但总有例外。”
林清雨顿了顿,扭头看向院外的古树。
“纵然现在握在手中的道法只是细小的枝干,但说不准有一日会脱离树干,落地生根,破土长成苍天大树。
只是起点不同而己,只是过程更为艰难而己,但并不代表着会一首输。”
顾砚声眼神停留在林清雨的侧脸上稍稍一怔,继而笑了起来。
“师姐可有自己的道?”
“你猜。”
林清雨回头,眼波流转间似是晶莹的琥珀,浅浅笑着。
这是她第一次这般笑着。
也是顾砚声第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从寂静无声到密集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