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后第十日，暮色如墨浸透飞檐，沈诀正替苏郁欢簪一支新得的珍珠步摇，鎏金护甲擦过她耳后细腻的肌肤，忽然听见门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九千岁！”皇帝的贴身小太监赵全福踉跄着撞开垂花门，蟒纹披风上还沾着夜露，“北狄二十万大军犯境，皇上请您即刻进宫！”

苏郁欢握着胭脂盒的手顿住，镜中倒映出沈诀瞬间冷下来的眉眼。

他替她别好步摇，指尖在她耳垂上轻轻一捏，像是安抚，又像是告别。

“慌什么？”他转身时，玄色蟒袍上的银线蟒纹泛着冷光，“天塌下来，也等本王替夫人描完眉。”

赵全福扑通跪地，额头磕在青石板上：“皇上说了，若您不去，便……便让奴才提着脑袋回去！”

苏郁欢望着沈诀腰间的螭纹剑，想起昨夜他在灯下替她揉肩时说的话：“北狄此次犯境，怕是冲着我来的。”

她放下胭脂笔，亲手替他系上披风，指尖在他心口停顿片刻——那里藏着半块龙纹玉佩，与她的“苏”字佩恰好拼成完整古篆。

他替她拢了拢披风，“乖乖在府里等我，子时前必回。”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战马嘶鸣。

苏郁欢看见十八影卫己在月洞门列阵，为首的墨烬己牵着马在立于廊下等他。

铜鹤香炉飘出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沈诀踏入殿门时，看见皇帝正对着舆图踱步，脚下的明黄靴底碾过边关告急的军报。

“沈爱卿可算来了，如今你可是越来越难请了。”

皇帝转身时，袖口露出一道新结的伤疤，“北狄可汗扬言，要在中秋前饮马护城河。”

案头摆着未拆封的密函，火漆印上赫然是工部尚书的私章。

沈诀想起三日前暗卫来报，在工部尚书书房发现的账本——工部用三成军饷换了北狄的战马。

“陛下可知，北狄的前锋营用的是改良火器？”

他缓步上前，鎏金护甲叩击御案，“这火器图纸，正是三个月前呈给工部的。”

皇帝的手指猛地攥紧舆图边缘，指节泛白：“沈爱卿这是何意？莫不是要指控朕纵容通敌？”

沈诀单膝跪地，声音如冰：“臣请陛下拨三十万石粮草，再调五万羽林卫归臣节制。”

他抬头时，眼底燃着狠戾，“若臣凯旋，陛下知道臣想要什么，还望陛下允诺还苏家一个清白。”

殿外惊雷炸响，皇帝踉跄后退半步，扶住龙椅的手碰落了案头的《贞观政要》。

“准了。”

皇帝咬牙切齿，“但你须得立下军令状，若半年内不胜，提头来见！”

沈诀从皇帝手里握过兵符，沉声道：“臣三日后出发。”

沈诀指尖轻轻拂过兵符上的纹路，抬眸与皇帝对视时眼底己覆上沉沉暮色。

他将兵符纳入袖中，转身迈出殿门时，檐角铜铃被晚风拂得轻响。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墨烬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刚要开口，便见沈诀抬手摆了摆，袍袖在暮色里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

“先回府。”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被殿内烛火炙烤过的沉木，尾音里还凝着未散的寒气。

檐下灯笼次第亮起，将他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碎成一片狭长的墨色，随着他缓步前行的动作，在廊柱间忽明忽暗地晃着。

墨烬瞥见主子指尖还沾着些许朱砂印泥，想起方才殿内皇帝握着他的手按在兵符上的场景，喉间动了动，终究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垂手跟在身后，听着靴底与地面相触的声响，在寂静的宫道上荡出细微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