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诀回到府中时,檐角新月己爬上雕花窗棂。
苏郁欢听见廊下动静,攥着半幅未绣完的护心镜纹样便迎了出来,烛火在她眼底晃出细碎的光:“方才听暗卫说你接了兵符……何时出发?”
他解下腰间玉佩搁在博古架上,指腹蹭过冰凉的玉石,声音淡得像是沾了霜:“朝议未定。”
苏郁欢上前半步,绣绷上的金线勾住了他的袖口:“我与你同去。”
话音未落,便见沈诀转身时眸色一沉,如深潭骤起冷波。
他抬手将她指尖的线头轻轻拂开,袖中兵符的棱角隔着锦缎硌着掌心:“胡闹。”
“我不是胡闹!”
她攥紧了绣绷,针脚在指缝间微微发颤,“当年在雁门关,我——”
“现在不是雁门关。”
沈诀打断她,声线骤然压低,目光扫过她腕间未褪的旧疤,喉结微动,却又硬生生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案上铜漏滴答作响,烛芯突然“噼啪”炸开火星,他别过脸去,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夜色浸了冷意:“好好待在府里,别添乱。”
苏郁欢盯着他背影,只觉心口腾起股钝痛。
她忽然将绣绷摔在桌上,银线勾着的“平安”二字在烛火下晃成模糊的光影:“你总当我是需要护着的弱质女流!”
话音未落,便见沈诀猛地转身,眼底翻涌的暗潮几乎要将她卷进去。
两人隔着三步距离对峙,檐下风声穿过窗纱,将案上的兵书掀起半页,露出内里朱笔圈注的“陷阵”二字。
最终是沈诀先别开眼,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再开口时语气己软了几分:“此次不比从前……”
苏郁欢眼眶突然发酸。
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却终究没有回头,任由廊下灯笼将她的影子拽得老长,与他投在地上的剪影隔了一道深深的门槛,像是被夜色劈开的两半月光。
沈诀立在廊下,望着苏郁欢离去的背影消失后,指尖无意识地着袖中兵符的纹路。
夜风卷过竹梢,将他眼底的神色揉得更深。
他垂眸唤来隐在暗影里的暗卫,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从今日起,夫人的行踪半步不许离府。”
为首的暗卫单膝跪地,月光在他腰间弯刀上划出冷冽的弧光。
沈诀顿了顿,袖中指尖骤然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若她跨出府门一步——”话音未落,檐角铜铃突然剧烈晃动,惊起檐下宿鸟。他抬眼望向天际残月,喉间滚过一声极轻的叹息,却在尾音处骤然凝住:“你们提头来见。”
暗卫们俯身应下时,他己转身走向书房,靴底踏过满地碎银似的月光。
案上烛火被穿堂风扑得明灭不定,将他投在墙上的影子扯得忽长忽短。
他解下外袍搭在椅背上,露出内里半旧的软甲,甲胄边缘还沾着几粒未剔净的铁锈——那是三年前雁门关之战留下的痕迹。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知道是暗卫们己按令散开。
手指抚过桌上摊开的舆图,在漠北那处重重按了下去,指腹碾过纸上“狼牙关”三字,仿佛能碾开记忆里漫天的黄沙。
他腕间的旧疤突然在眼前闪过,他猛地甩袖合上舆图,烛火被震得晃了晃,将案角苏郁欢新绣的平安符照得轮廓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