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茶馆，馥郁的沉香与戏服特有的绸缎气息扑面而来，裹挟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木香。

二楼雅间的红绸帘幕早己卷起，鎏金钩环在烛火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檀木八仙桌上摆着新沏的碧螺春，袅袅茶烟升腾间，盖碗旁搁着用冰雪镇着的水晶糕，莹白的糕体点缀着嫣红的玫瑰花瓣，如同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沈诀抬手示意苏郁欢上座，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鎏金盏托上轻点，发出清越的叩击声。

待她轻盈落座，自己才侧身坐在她身旁，广袖垂落时，袖中不经意间滑落半块玫瑰酥——正是苏郁欢方才在马车上没吃完的。

他不动声色地用指尖将点心拢回掌心，望着少女因期待而发亮的眼睛，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

“今日唱《牡丹亭》。”沈诀执起银匙，动作优雅地将茶汤浮沫轻轻撇去，温热的茶香混着他身上的冷香，在两人之间萦绕，“听说新来的杜丽娘扮相极美。”

话音未落，锣鼓声骤然响起，戏台上纱幔轻扬，身着水红戏服的伶人款步而出，水袖翻飞间，莺啼般的唱腔穿透满堂寂静。

苏郁欢托腮看得入神，纤长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全然没注意到沈诀的目光从未落在戏台上，而是始终黏在她因专注而微微蹙起的眉梢。

忽有细碎脚步声从廊下传来，沈诀眸色一凛，袖中银针己捏在指尖。

跑堂的捧着鎏金托盘躬身而至，额角沁着薄汗：“九千岁，这是后厨新制的杏仁酪，特意给苏姑娘留的。”

沈诀余光瞥见苏郁欢亮晶晶的眼神，指尖微曲，将银针隐入袖中，接过托盘时，冰凉的银盏与他掌心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

他舀起一勺杏仁酪，试了试温度，才递到苏郁欢唇边。

当杜丽娘唱到“良辰美景奈何天”时，楼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哗啦——”青花瓷碗在青砖上炸开，刺耳的声响惊得戏台上的伶人险些走调。

锦衣卫瞬间抽刀围拢，刀光在昏暗的茶馆内划出森冷弧光。

沈诀将苏郁欢护在身后，玄色锦袍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广袖下藏着的手己握住腰间软剑。

只见几个醉汉跌跌撞撞闯了进来，酒气熏天。

领头的汉子满脸横肉，腰间玉佩随着晃动叮当作响，显然不是寻常醉客。

“什么破茶馆！老子偏要坐雅座！”他仰头望见二楼，醉眼突然睁大，浑浊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阴狠，伸手便要往上冲。

“拿下。”沈诀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尾音未落，绣春刀出鞘声此起彼伏，几个醉汉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按倒在地。

“大人饶命！是赵......”其中一人挣扎着喊道，喉间突然发出“嗬嗬”的气音。

一道黑影闪过，暗卫的匕首己经抵住他咽喉，血珠顺着刀刃缓缓滴落，在青砖上晕开暗红的花。

苏郁欢攥紧沈诀的衣袖，指尖微微发抖，绣着桃花的裙摆随着颤抖轻轻扫过他的靴面。

沈诀反手将她护进怀里，掌心贴着她后颈轻轻：“别怕，不过是几条杂鱼。”

他望向被拖走的醉汉，眼底泛起猩红。方才那人未出口的“赵”字，像根刺扎进他心里。

赵成风的垂死挣扎，倒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些。

指腹擦过苏郁欢发间的珠花，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几分——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怀中的人。

戏台上的唱腔重新响起，杜丽娘正唱到“则为你如花美眷”，而沈诀的视线始终落在苏郁欢苍白的侧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狠戾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