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内死寂片刻,戏台上的锣鼓声突兀地显得刺耳。
沈诀垂眸看着苏郁欢发顶,见她发间珠花随着颤抖轻晃,抬手将几缕散落的青丝别到耳后,指腹不经意擦过她泛红的耳垂。
“混账,不过是被些跳梁小丑,扰了兴致。”他声音放得极柔,却让在场所有人脊背发凉。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方才挣扎的醉汉瘫倒在血泊中,七窍渗出黑血,显然是被人用剧毒封喉。
沈诀眯起眼,盯着尸体抽搐的手指——那人无名指戴着一枚刻有祥云纹的银戒,与赵成风书房暗格里的密信火漆印如出一辙。
“把尸体拖走,彻查他三日内行踪。”
沈诀松开苏郁欢,起身时衣摆扫过茶盏,鎏金盏托在桌面上划出刺耳声响。
他走到栏杆旁,居高临下地扫视茶馆内满地跪着的众人,目光扫过掌柜时骤然停住:“方才这些人,是怎么进的门?”
掌柜“扑通”一声跪下,额头贴着冰凉的青砖:“九千岁饶命!小的...小的实在不知他们是歹人!”
他话音颤抖,冷汗浸透了后背粗布衣衫,“他们给了五倍茶钱,说只是想听戏......”
“双倍茶钱?”沈诀冷笑一声,指尖抚过腰间玉佩,“蓬仙茶馆什么时候成了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地方?”
他转身看向苏郁欢,见少女攥着帕子,虽强装镇定,睫毛却仍在微微颤动,心中杀意更盛,“把人都带下去审,若有半句虚言——”他故意停顿,看着掌柜面如土色的模样,缓缓道,“就把他们送去诏狱,陪赵大人叙叙旧。”
苏郁欢望着沈诀冷峻的侧脸,此刻他站在光影交界处,玄色锦袍上的金线云纹泛着冷光,像极了传闻中执掌生杀大权的恶鬼。
可当他转身看向自己时,眼神却瞬间柔和下来:“欢儿,要不要换个地方?”
戏台上,柳梦梅正唱着“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而台下锦衣卫早己将茶馆围得水泄不通。
苏郁欢轻轻点了点头,指尖还紧紧攥着帕子,指节泛白。
沈诀见状,眸色微沉,玄色锦袍扫过雕花栏杆,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起轿回府。"沈诀伸手将苏郁欢护在身后,余光瞥见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戏班众人,突然顿住脚步,"且慢。"他从袖中取出一锭十两纹银,随意抛向戏班班主,"今日的戏,本督记下了。改日到司礼监领赏。"班主慌忙跪地谢恩,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茶馆外,八抬大轿己被锦衣卫围得水泄不通。沈诀扶着苏郁欢上轿,掌心残留着她手腕的温度。
马车启动时,他望着街道两旁紧闭的店铺,忽然冷笑一声。
沈诀抬手将苏郁欢拢在自己宽大的衣袖下,对着暗处轻哼一声:“去‘听雪阁’。”
他记得那是京城里最清净的书场,每日只接待十数位贵客,说书先生擅讲《太平广记》,最是擅长用细腻的嗓音将故事娓娓道来。
马车缓缓行驶在青石路上,苏郁欢靠在软垫上,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
沈诀解下披风为她披上,指尖不经意触到她冰凉的指尖,眉头微蹙:“还在怕?”
少女摇摇头,目光落在他腰间晃动的玉佩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让沈诀怔了一瞬。他想起初见时,苏郁欢被人欺负,缩在墙角像只受惊的小猫,而自己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因为你是欢儿。”他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声音不自觉地放软,“是我要护着的人。”
听雪阁坐落在京城最幽静的巷子里,门口挂着两盏白灯笼,映得门楣上的匾额泛着柔和的光。
沈诀牵着苏郁欢踏入厅内,檀木熏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二楼雅间的窗棂半开着,能望见远处的湖水,月光洒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说书先生身着月白长衫,手持折扇,正讲到聂隐娘夜盗金盒的故事。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时而低沉如闷雷,时而清亮如鸟鸣,苏郁欢渐渐入了神,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
沈诀却无心听书,目光始终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看着她随着故事的起伏时而皱眉,时而轻笑。
故事讲到精彩处,忽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