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釉从昏迷中醒来时,鼻腔里还残留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她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记忆像被撕碎的纸片,怎么拼都缺了关键一角。右手腕上的住院环写着“7号病房”,但当她试图回忆自己为何躺在这里时,太阳穴便突突跳痛。
护士推着药车经过走廊,金属轮子碾过瓷砖的声响让她猛然蜷缩——这声音太像那晚瓷瓶碎裂的尖叫。
她掀开被单,苍蓝条纹病号服下摆露出一角暗红。指尖触到布料夹层时,异样的凹凸感让她僵住。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圆柄剪刀,她小心挑开缝线,一团靛青色丝线随着裂口涌出,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冷光。
这是双面异色绣。
沈白釉的手指有些发抖。作为苏绣非遗传承人,她太熟悉这种技法——正面看是亭台楼阁,反面却是枯骨荒冢。此刻躺在掌心的绣片不过巴掌大,正面绣着喜鹊登梅的吉庆图案,可当她翻转绣片,血色丝线勾勒出的分明是密密麻麻的基因螺旋链。
更诡异的是当她把绣片举到镜前。
镜中的倒影在某个角度突然扭曲,喜鹊的翅膀折断重组,梅枝虬结成经纬线,在洗手间昏黄的顶灯下,竟投射出浮动的数字:北纬31°14',东经121°29'。
剪刀哐当砸在洗手池边。这个坐标她死都认得。三个月前母亲坠楼的那栋生物科技大厦,GPS定位分毫不差。
*“白釉,千万别碰那批明代绣品……”*母亲最后的电话突然在耳畔炸响,那天实验室的警报声穿透听筒,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她抓起绣片冲出病房,却在走廊拐角撞上查房医生。白大褂胸牌上“周延”二字晃过眼前,这人左手戴着医用橡胶手套,右手却裹着真丝黑手套。
“沈小姐需要镇静剂。”周延的声音像浸过冰水。两个护工一左一右钳住她胳膊时,她看清那人黑手套上绣着同样的基因螺旋,针脚里渗出暗红。
挣扎中病号服纽扣崩开,露出锁骨下方三颗朱砂痣——和绣片上喜鹊眼睛的针法一模一样。
***
子夜时分,沈白釉咬破舌尖保持清醒。镇静剂的药效让指尖发麻,但她终于摸到通风管盖板的螺丝。周延办公室的对话碎片般飘进来:
“……第17个克隆体还是出现排异反应……必须拿到沈教授女儿的原始基因样本……”
通风管里锈屑簌簌落在她睫毛上。爬过三个岔口后,她踹开盖板跳进地下三层。冷库白雾中有整面墙的玻璃柱,淡蓝营养液里漂浮着无数个“自己”——有的七八岁模样,有的己经生出皱纹,锁骨处都点着三颗朱砂痣。
最中央的柱体空着,标签打印时间正是今天。标签下方贴着刺绣残片,和她怀中那幅严丝合缝。
警报骤响时她正把U盘插入中控电脑。屏幕迸出的全息投影里,母亲穿着染血的白大褂:“他们用你的脐带血培育克隆体,但意识上传需要活体神经绣——那幅双面绣就是接收器!”
脚步声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沈白釉扯碎病号服,露出后背整幅刺青——那是母亲在她六岁时亲手绣的《百花图》,此刻在冷库蓝光中,牡丹变作电子回路,芍药化作数据流。
当周延的针管扎进她脖颈时,整栋大楼的电路突然爆出青焰。所有克隆体的眼睛同时睁开,三百多个声音叠成震耳欲聋的尖啸。
沈白釉在意识消散前咬破黑手套。露出的机械手指上,微型激光发射器正在她视网膜投射血色倒计时:
【意识上传剩余00:12: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