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在金属淋浴喷头下凝成细小的水晶，林深数到第一千零一颗坠落时，听见门外传来高跟鞋敲击瓷砖的声响。苏瑶的发梢带着栀子花香，她将雕花玻璃门反锁的瞬间，林深看见她指尖旋转的美工刀——刀刃上沾着暗红色颜料，像是从陈默的涂鸦鞋底蹭来的。

"你妈妈教过你怎样清洗颜料吗？"苏瑶突然扯开林深的校服领口，指甲油刮过他锁骨处的胎记，"用舌头舔干净？"她的笑声像生锈的齿轮，震得墙上的霉斑簌簌掉落。林深想起孤儿院那扇漏雨的窗，母亲总在雨天用他校服裹住画布，潮湿的钴蓝色颜料渗进纤维，变成蝴蝶翅膀的形状。

淋浴间温度骤降的刹那，林深看见排水口涌出粘稠的红色液体。那是美术室打翻的调色盘——苏瑶将镉红与骨黑按1:3调配，刻意模仿母亲最爱的《夜巡》色调。颜料在积水里晕染成漩涡，渐渐凝聚成梵高笔下的《圣母怜子》：圣母的面纱是苏瑶的红色蝴蝶结，基督的伤口流淌着林深昨夜被泼的奶茶，而画中婴儿的啼哭声，竟与苏瑶手机里播放的《致爱丽丝》旋律完美重合。

"你真该看看你妈妈的作品。"苏瑶突然扯开自己的衬衫，锁骨处用美工刀刻着《拉匝禄的复活》图案，"她总爱在画布上开派对。"林深瞳孔骤缩——那幅画里的耶稣从坟墓中爬出时，手心里攥着的正是他七岁那年丢失的银色铃铛。此刻苏瑶的指甲正抠着铃铛边缘，金属摩擦声混着她喉咙里溢出的笑声："猜猜看，你妈妈把你的眼泪藏在哪里了？"

冰水突然变成滚烫的岩浆。林深感觉皮肤正在剥落，每一道伤痕都化作梵高画笔下的漩涡。当苏瑶的美工刀刺入他大腿时，红色颜料顺着伤口喷涌而出，在瓷砖上形成《星月夜》般的斑斓血迹。他听见母亲在精神病院的喊声穿透幻觉："颜料是灵魂的血液！"，而苏瑶的尖叫则与陈默的涂鸦鞋底摩擦声交织成诡异的和弦。

淋浴间镜子突然炸裂。在无数碎片坠落的慢镜头中，林深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融化——水珠沿着颧骨滑落，将他的轮廓勾勒成《哭泣的女人》的模样。当最后一滴水珠砸在《圣母怜子》画作上时，颜料突然开始逆流：基督的鲜血褪成奶茶色，圣母的面纱飘落成苏瑶的红色发带，而画框背面浮现出林深母亲用指甲刻下的字迹："我的孩子的眼睛，本该盛满星辰。"

消防警报响起时，林深蜷缩在凝结成琥珀色的颜料堆里。他摸到胸前口袋里的速写本，昨晚画的《浴血羔羊》不知何时变成了现实：被剥皮的羔羊正站在梵高画作前，伤口处开出苏瑶的红色蝴蝶结。当警员破门而入时，他们看见满墙的红色水痕组成了巨大的《鸢尾花》图案——那正是林深母亲生前最后一幅未完成的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