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薇在图书馆顶层阁楼发现那捆尘封的校史年鉴时，霉斑正顺着她的腕表表带爬向刚结痂的烫伤。1998年的卷册缺失了六月刊，书脊处的装订线缠绕着几缕长发——与她上周被暴力剪断的发梢断口完全吻合。

林深用美工刀划开包书牛皮纸，泛着尸蜡光泽的剪报簌簌掉落。其中一张社会版新闻上，母亲林月茹的退学声明被红笔圈画，边缘粘着枚避孕套包装残片。当他用镊子夹起时，油墨突然晕染开来，显露出张昊父亲年轻时在临海中学任教的黑白证件照。

"看这个。"陈雨薇展开卷轴般的旧校旗，暗红色旗面用金线绣着二十三任校长肖像。当她把旗面铺满整张长桌，月光穿透织物纤维，在地面投射出密密麻麻的女生学号——每个数字都对应着年鉴里被撕掉的页码。她的指尖抚过第七任校长胸前的怀表链，金属反光里突然映出张昊正在阁楼门外调试摄像机的侧影。

他们躲进古籍修复室时，陈雨薇的帆布鞋碾碎了满地蝉蜕。林深掀开防尘罩，修复台上摊着本烧焦的班级日志，炭化边缘粘着半枚带血指纹。当他用驼毛刷轻扫纸页，1998年6月7日的记录在化学试剂显影下浮现："林月茹自愿参与教学实验，于九时西十七分签署承诺书"——"自愿"二字覆盖着更早的"强迫"笔迹。

通风口突然灌入刺鼻的雪茄味。陈雨薇将校旗裹住两人缩进古籍柜，透过樟木隔板的缝隙看见王主任的鳄鱼皮鞋踏过满地剪报。他的定制西裤膝盖处沾着福尔马林池底特有的藻类，右手握着把老式钥匙——与林深母亲退学前失踪的储物柜钥匙形制相同。

"他们在校史里豢养暴力。"陈雨薇的呼吸在古籍柜玻璃上凝成白雾，她用受伤的指尖画出浪琴表的轮廓。林深摸到柜底黏着的口香糖，扯出团缠绕着长发的胶状物——发丝DNA与二十年前实验报告里的样本完全一致。

当王主任的脚步声消失在旋转楼梯尽头，陈雨薇从《临海中学百年纪事》里抽出张硫酸纸。透光可见纸面用经血绘制的逃生路线，终点标注着"标本室暗阁"。路线中段的消防栓图标旁，画着枚反向校徽——正是张昊浪琴表背面的血绘图案。

他们顺着霉味找到地下书库时，陈雨薇的哮喘喷雾己经空了。铁门密码锁的按键残留着碘伏痕迹，她按出自己学号后西位时，锁芯突然弹出血迹斑斑的浪琴表链。林深用表链扣划开防潮箱，里面是二十三个贴着女生照片的档案袋，最新那份装着陈雨薇被撕烂的校服残片。

"这是暴力博物馆。"陈雨薇颤抖着拆开1998年的档案袋，母亲林月茹的体操服上凝结着精斑，领口别着枚生锈的校徽。当她用镊子夹起校徽，地下书库的应急灯突然全部亮起，每盏灯罩都嵌着微型摄像机，红色指示灯如嗜血的眼瞳般同时闪烁。

张昊的浪琴表从书架顶层坠落，秒针永远停在九点西十七分。陈雨薇捡起表面碎裂的手表，发现表盘玻璃夹层藏着张缩微胶卷——放大后是王主任年轻时在泳池更衣室安装摄像机的画面。背景镜面倒影里，张昊父亲正将承诺书按在某个昏迷少女的掌心。

书库深处突然传来装订机工作的闷响。他们循声找到台老式油印机，滚筒上黏着干涸的血渍。当林深扳动操纵杆，机器吐出张1998年的月考卷——作文题《我的理想》下方，母亲用血写着："我想成为能发出声音的人"。

陈雨薇的校服突然被通风管吸住，暗格里弹出捆约束带。她挣扎时扯断的纽扣滚进排水沟，沟底沉着二十三枚不同样式的耳钉——每枚都沾着经血与福尔马林的混合液。林深用消防斧劈开通风管，飞溅的铁皮划破他脸颊时，1998年的监控录像突然在书库投影幕布上自动播放。

画面里年轻的王主任正将林月茹按在油印机上，她挣扎时踢翻的墨水瓶在地面形成校徽状污渍。当陈雨薇举起手机拍摄证据，张昊突然从阴影里冲出，他手里握着把装订枪，钉尖对准她曾被打穿掌心的旧伤。

"你们在玩很危险的游戏。"张昊扣动扳机时，陈雨薇用古籍挡板护住头颅。钢钉穿透《临海中学校史》封面，钉入墙面后露出半截胶卷——正是母亲当年藏匿的施暴证据。林深趁机将油印机推下楼梯，重物滚落的巨响惊动了整栋教学楼。

当保安的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陈雨薇将胶卷吞入口中。她的臼齿咬破胶囊状保护壳，显影液混合着血水从嘴角溢出。林深在混乱中捡起张昊遗落的浪琴表，表面裂纹拼出的图案正是母亲当年刻在解剖台的求救暗号。

黎明前的医务室弥漫着双氧水的气味。陈雨薇在病床上吐出显影完成的胶卷，画面里二十三个不同年代的少女正重复着相同的噩梦。她解开绷带，露出腰际新添的装订钉伤口——排列形状与校史年鉴的装订孔完全一致。

林深在处置室发现台老式投影仪，镜头焦距环上刻着母亲的名字缩写。当他将胶卷装入片槽，墙面突然投射出王主任的晋升履历——每段升迁记录都对应着某个女生档案袋的密封日期。最后定格画面里，张昊父亲正将浪琴表戴在儿子手腕上，表面时间显示的是今夜九点西十七分。

晨光穿透医务室窗帘时，陈雨薇在垃圾桶底摸到团带血的纱布。展开是张人体解剖图，心脏位置画着临海中学的青铜校徽，冠状动脉分布竟与校史馆的地下通道走向完全重合。她的指尖抚过主动脉位置的标注，那里用褪色的红笔写着："所有沉默最终都通向暴力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