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两个老婆(二)

李梅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刚看完电视的慵懒,像在问我要不要换台。可那双在昏暗光线下看着我的眼睛,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得可怕,又幽深得仿佛能吸走人的魂魄。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擂鼓一样,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她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她知道我在看那个监控,知道我发现她们了!那个“换”字,像一把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神经里。换什么?换谁?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我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嗬嗬声,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吐不出来。冷汗顺着我的额角、鬓角、后背疯狂地往下淌,瞬间浸透了衣服。我像个被钉在沙发上的标本,动弹不得,只能瞪大惊恐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熟悉又陌生的妻子。

李梅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甚至微微歪了下头,嘴角那点难以捉摸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点点。她的眼神在我惨白如纸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又缓缓下移,落在我那只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依旧死死抓着显示着空荡厨房画面的手机上。

她没说话。没有愤怒,没有质问,也没有解释。

只是看了那么一眼。

然后,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极其自然地转回了头,拿起遥控器,重新调高了电视的音量。综艺节目主持人夸张的笑声和罐头掌声瞬间填满了客厅,刺耳得令人作呕。她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目光重新聚焦在闪烁的屏幕上,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我的又一次幻觉。

可我知道不是!

那冰冷平静的五个字,还有她看我手机屏幕时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我的脑子里。她在警告我!她在告诉我,我的窥探,我的恐惧,她尽收眼底!那个“换”字……它意味着什么?是我和妞妞的处境?还是那两个“李梅”之间某种更可怕的轮替?

我像个木头人一样僵坐在她旁边,电视里喧闹的声音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是煎熬。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呼吸声。李梅始终没有再转头看我一眼,她专注地看着电视,偶尔还会因为某个无聊的桥段轻轻笑一下。那笑声此刻听来,充满了诡异和嘲弄。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放下遥控器,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站起身。

“困了,早点睡吧。”她的语气平淡得如同白开水,听不出任何情绪。

说完,她径直走向卧室,脚步轻盈,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直到卧室的门轻轻关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我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一样,整个人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一条离水的鱼。睡衣紧紧贴在冰凉的皮肤上,全是冷汗。巨大的后怕和更深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我脆弱的神经。

那个“李梅”,那个在客厅里警告我的“李梅”,她绝对不是我的妻子!她是什么东西?她要对我的妻子、我的女儿做什么?那句“该换我了吧”……难道是最终替换的信号?

不行!我必须行动!必须把妞妞送走!马上!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唯一的光,瞬间点燃了我濒临崩溃的意志。我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手脚并用地冲向女儿的房间。妞妞睡得很熟,小脸在夜灯下显得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看着女儿天使般的睡颜,我的眼眶瞬间发热。妞妞,爸爸就算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你!

我颤抖着手,用最快的速度,小心翼翼地把妞妞抱起来。她迷迷糊糊地咕哝了一声,小脑袋在我怀里蹭了蹭,又沉沉地睡了过去。我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抱着她,像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易碎品,蹑手蹑脚地穿过客厅,打开大门,闪身出去,再轻轻带上。

深夜的楼道一片死寂,只有感应灯因为我急促的脚步而亮起。我抱着妞妞,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楼下,冰冷的夜风一吹,让我混乱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我不敢回家拿车钥匙,生怕惊动卧室里那个东西。我站在小区门口,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手指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僵硬得不听使唤。通讯录里,我找到了老同学王浩的名字。他离我家不远,人很靠谱,最重要的是,他单身,家里清净。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传来王浩睡意朦胧的声音:“喂……强子?大半夜的……”

“耗子!”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帮帮我!求你了!快开车来我家小区门口!带上妞妞!把她接走!马上!什么都别问!求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王浩的声音瞬间清醒了:“强子?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妞妞怎么了?”

“别问!求你了!快!快过来!我等你!”我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好!等我!马上!”王浩听出了我声音里的绝望,没有再多问一个字。

等待的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抱着熟睡的妞妞,躲在小区门口一棵粗大的梧桐树阴影里,眼睛死死盯着自家那栋楼黑洞洞的窗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冷风吹得我浑身发抖,但更冷的恐惧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我怕那个东西发现妞妞不见了,怕它追出来……

终于,两道刺目的车灯由远及近。是王浩那辆熟悉的黑色SUV。车子在我面前猛地刹住,王浩推开车门跳下来,脸上全是震惊和担忧。

“强子!怎么回事?你……”他借着车灯看清了我的样子——脸色惨白,满眼血丝,浑身被冷汗浸透,抱着妞妞的手抖得像筛糠。

“耗子!”我把妞妞小心地递过去,声音哽咽,“妞妞交给你!帮我照顾几天!什么都别问!也别联系我!等我电话!求你!”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王浩看着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看了看怀里睡得香甜的妞妞,眉头紧紧锁成一个疙瘩。他用力点点头,什么都没问,只说了一个字:“好!”

他把妞妞小心地放进后座的安全座椅,系好安全带。妞妞在睡梦中不满地咂了咂嘴,但没醒。

“强子,你……”王浩关上车门,回头看着我,欲言又止。

“快走!”我用力推了他一把,“走啊!”

王浩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担忧,有困惑,但更多的是信任。他不再犹豫,迅速钻进驾驶室,发动车子。SUV的尾灯在夜色中划出一道红光,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看着车灯消失的方向,我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松懈了一点点。至少……至少妞妞暂时安全了。巨大的疲惫感瞬间涌了上来,几乎将我击倒。我扶着冰冷的树干,大口喘气。接下来呢?我的妻子呢?真正的李梅在哪里?那个东西……那个占据了她身体的东西……我该怎么办?

回家?面对那个东西?

不!我不能回去!我必须弄清楚根源!这一切是从郊游回来开始的!郊游!对,就是那次郊游!城西的翠屏山!那座该死的破庙!

一个模糊的记忆碎片猛地撞进脑海——李梅在那棵老槐树下休息时,好像……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当时她只是皱了皱眉,说没事。我当时也没在意……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那棵树!一定有问题!

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转身就冲向小区外空旷的街道。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拉长我狂奔的影子。我拦下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司机被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

“城西!翠屏山!快!去山脚!”我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声音还在抖。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大概是看我脸色实在吓人,没多问,一脚油门,车子猛地窜了出去。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飞速倒退。我的大脑一片混乱,恐惧、愤怒、担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撕裂。监控里闪烁消失的“李梅”,客厅里平静警告我的“李梅”,妞妞惊恐的哭声,那句“该换我了吧”……所有的画面和声音在我脑子里疯狂旋转。

“师傅……再快点!”我声音嘶哑地催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车子在寂静的盘山公路上疾驰,终于停在了翠屏山脚。我扔下一张钞票,连零钱都没等,就推开车门冲了下去,一头扎进了浓重的夜色和山林里。

凭着模糊的记忆,我沿着上次郊游的路线,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中穿行。树枝刮破了我的衣服和脸,冰冷的露水打湿了裤脚,我都浑然不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棵树!找到那棵树!

不知道跌跌撞撞跑了多久,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惨白的月光穿过稀疏的枝叶,冷冷地洒在那片空地上。空地中央,那棵巨大的老槐树,如同一个沉默的、扭曲的巨人,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粗壮的树干虬结盘绕,在月光下投下大片浓重而诡异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朽的、若有似无的甜腥味,令人作呕。

就是这里!就是这棵树!

我踉跄着冲到树下,心脏因为剧烈的奔跑和恐惧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我围着粗壮的树干,发疯一样地摸索、寻找。树皮粗糙冰冷,带着湿滑的苔藓。我的手指在黑暗中急切地探寻,指甲在粗糙的树皮上刮擦。

在哪里?那个扎到李梅的东西在哪里?

突然,我的指尖触碰到一个异样的凸起!

不是树瘤!坚硬、冰凉,带着一种金属的质感,深深地嵌在树干一个极不显眼的缝隙里!我凑近,借着惨淡的月光,拼命地去看。

那是一个……簪子?

不,不是完整的簪子。那是一截断裂的、乌沉沉的东西,只有小拇指长短,顶端尖锐得如同淬毒的针!它深深刺进了树干的木质部,只露出一点点尖锐的头部和一小截同样乌黑的、刻着某种扭曲符文的杆身!它不像金属,也不像木头,更像某种……某种风干发黑的骨头!

一股浓烈的、令人头晕目眩的腐朽腥气,正是从这个小小的断裂物上散发出来的!这气味钻进我的鼻子,直冲大脑,带着强烈的恶意和怨恨,几乎让我窒息。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就是它!就是这东西!

郊游那天,李梅坐在这棵树下休息,一定是被这截断簪刺伤了!它就像一枚邪恶的种子,瞬间寄生到了李梅身上!那个东西……那个在厨房闪烁消失、在客厅警告我的东西……它就是从这截断簪里爬出来的!它在侵蚀我的妻子!它在用那个“换”字,试图彻底取代她!

巨大的愤怒瞬间压倒了恐惧!是这东西害了我的家!

“滚出来!从我老婆身体里滚出来!”我对着死寂的老槐树,对着那截散发着恶臭的断簪,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声音在山林里回荡,显得空洞而绝望。

没有回应。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

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烧掉了我最后一丝理智。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红着眼睛,环顾四周。地上散落着不少枯枝败叶。我扑过去,疯狂地用手扒拉、收集干燥的落叶和小树枝,把它们堆在老槐树的根部,堆在那截断簪的正下方。

不够!还不够!

我扯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狠狠地摔在枯枝堆上。然后,我颤抖着手,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

咔哒!咔哒!咔哒!

打火机的齿轮摩擦,在死寂的黑夜里发出刺耳的声响。火星溅起,却总被风吹灭。我急得满头大汗,手指抖得更厉害了。

“点着!给我点着啊!”我发狂般地低吼着,用身体挡着风,近乎自残地用力按着打火机。

噗!

一小簇微弱的火苗终于艰难地窜了起来!我立刻将它凑近枯叶堆的边缘。

干燥的枯叶像是等待已久,火苗舔舐上去,发出轻微的哔啵声,瞬间引燃!小小的火舌迅速蔓延,贪婪地吞噬着枯叶和小树枝,火势一点点变大,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开始灼烧老槐树那布满苔藓和裂痕的根部,也灼烤着上方那截嵌入树干的、乌黑的断簪!

火焰的温度驱散了深夜的寒意,也映红了我扭曲而疯狂的脸。我死死盯着那截断簪,盯着那跳跃的火焰。

就在这时——

“呃啊——!!!”

一声凄厉到非人的尖啸,猛地从我身后响起!那声音根本不是李梅的!它尖锐、嘶哑、扭曲,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痛苦,仿佛来自地狱深处!刺得我耳膜剧痛,灵魂都为之颤抖!

我猛地转身!

李梅!

她就站在离我不到五米远的地方!月光和火光交织,映照着她惨白的脸。她的身体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扭曲着,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挣扎、撕扯!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却缩成了两个针尖般的黑点,里面翻涌着纯粹的、令人疯狂的恶意!

那不是李梅!绝对不是!

“你……敢……毁……”她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尖锐刺耳,完全变了调。她的脸在火光下剧烈地抽搐、变形,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条小蛇在游走、蠕动!

一股浓烈的、比断簪上强烈百倍的腥臭腐烂气息扑面而来!

她猛地抬起手,那只手的手指扭曲成爪状,指甲在月光下泛着青黑色的幽光,直直地向我抓来!速度快得如同鬼魅!

我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枯枝和碎石硌得我生疼。

就在那青黑色的鬼爪即将抓到我的瞬间——

“吼——!!!”

一声更加凄厉、更加痛苦的尖啸从“李梅”口中爆发出来!她的动作猛地僵住!整个人像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

只见她身上,确切地说,是那个占据了她身体的“东西”身上,猛地腾起一股浓烈的、发黑的烟雾!那烟雾带着令人作呕的焦臭,如同被点燃的湿木头!烟雾翻滚扭曲,隐约显露出一张模糊不清、充满怨恨的、不属于任何人类的面孔轮廓!

“呃……不……”那扭曲的面孔在烟雾中无声地嘶吼。它似乎在拼命挣扎,想重新缩回李梅的身体里。

但树根下的火焰越烧越旺了!火舌已经舔舐到了那截嵌入树干的断簪!

嗤——!

一声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冷水般的声音响起!

那截乌黑的断簪在火焰的灼烧下,猛地爆开!化作一小团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气!黑气翻滚着,发出一声尖锐到几乎撕裂灵魂的哀嚎,瞬间消散在空气里!

与此同时——

“啊——!!!”

李梅身上翻滚的黑烟猛地一滞,那张扭曲的面孔发出最后一声充满无尽怨恨和不甘的尖啸,随即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溃散!浓烈的黑烟仿佛失去了源头,被山风一吹,迅速消散无踪!

扑通!

李梅的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像一具被抽掉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泥地上!一动不动。

火焰还在树根下噼啪作响,映照着这死寂而诡异的一幕。

我瘫在地上,浑身脱力,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我惊恐地看着地上毫无声息的妻子,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我。那东西……被烧死了?李梅呢?我的妻子呢?她还活着吗?

“老……老婆?”我颤抖着,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手脚并用地爬过去。

月光下,李梅的脸苍白如纸,双眼紧闭。我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探向她的鼻息……

微弱的、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指尖。

她还活着!

巨大的狂喜和如释重负瞬间将我淹没!我一把将她冰凉的身体紧紧搂进怀里,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老婆!老婆!你醒醒!是我!是我!”我用力摇晃着她,声音哽咽。

怀里的人似乎被我的动作惊扰,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最初是空洞的,茫然的,仿佛刚刚从一个极其遥远而黑暗的深渊中挣扎出来,找不到焦点。月光落在她的瞳孔里,映不出任何神采。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目光终于缓缓地、一点点地聚焦在我的脸上。那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疲惫,像是跋涉了千山万水,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还有深深的困惑,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不认识这个世界。

“老……公……?”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

“是我!是我!老婆!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我急切地问,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

李梅没有回答。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地回忆着什么,眼神里一片茫然。她慢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珠,看向四周——燃烧的树根、扭曲的老槐树、惨白的月光、黑暗的山林……最后,她的目光又落回到我脸上。

那眼神,依旧疲惫,依旧困惑。仿佛眼前的一切,包括我在内,都隔着一层厚厚的、无法穿透的毛玻璃。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发出一点无意义的气音。然后,她极其缓慢地、极其微弱地摇了摇头,眼神里的疲惫和困惑更深了。她像是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头一歪,再次沉沉地昏睡过去,呼吸微弱而平稳。

她没认出我?

这个念头像一根冰锥,狠狠扎进我刚被狂喜填满的心脏。那东西虽然被烧掉了,但它对李梅造成的伤害……还在?

我抱着昏睡的妻子,坐在冰冷的泥地上,背靠着那棵散发着焦糊味的老槐树。树根下的火焰已经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一堆暗红的余烬,在夜风中明明灭灭。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山林的声音,呜呜咽咽,如同鬼哭。

天边,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冷的鱼肚白。

我低头,看着怀里妻子苍白而陌生的睡脸,感受着她微弱但真实的呼吸。妞妞暂时安全了,占据妻子身体的邪物似乎被消灭了。可是……我的妻子,她好像……丢了一部分东西。

很大的一部分。

黎明前的寒气刺骨。我紧紧抱着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她回来了,但那个邪物寄生时啃掉的那一角灵魂,却永远留在了那片冰冷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