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鬼目灯

秦岭深处传来铁镐凿击岩石的闷响，二十三个盗墓贼的喘息在墓道里此起彼伏。陈大帅抹了把额头的汗，马灯昏黄的光照在他腰间驳壳枪的铜扣上，折射出几点血斑似的碎光。

"大帅，金刚墙！"军师老金的声音带着颤。青砖墙面上浮凸着九只人面浮雕，每张面孔都咧着嘴，眼窝里嵌着鸽子蛋大的绿松石。我摸着冰凉的石壁，突然看见最中间的浮雕眼皮动了一下。

"装神弄鬼！"陈大帅的枪托砸在浮雕眼眶，绿松石应声而碎。砖墙轰然倒塌的瞬间，阴风卷着腐臭味扑面而来，二十盏马灯同时熄灭。

黑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我死死攥住胸前的摸金符，听见老金划火柴的嗤啦声。火苗腾起的刹那，九点幽绿的鬼火在墓室西角次第亮起。

那是九尊青铜人俑跪捧着灯盏，每盏灯芯都裹着层青灰色的油脂。人俑的面容在绿光里扭曲变形，嘴角咧到耳根，眼窝里嵌的不是宝石，而是某种发光的虫卵。

"长明灯！"老金的声音突然拔高，"灯油怕是......"他后半句话被王老西的惨叫截断。那个山东兵不知何时凑到灯前，手指刚触到灯盏边缘，整条胳膊就像蜡烛般融化，青灰色的油脂顺着灯柱流进人俑张开的嘴里。

九盏灯突然同时爆出三尺高的绿焰，火光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梵文。我认出那是《地藏十轮经》的残章，但本该超度的经文此刻扭曲成诅咒——每盏灯座上都用朱砂描着个血手印，指节位置钉着生锈的棺材钉。

陈大帅的枪口顶住我后腰："读书人，念！"

我咽了口唾沫，灯影在经文上晃动："若...若灯灭一盏，则饲灯者...增寿一纪......"话音未落，墓顶突然砸落碎石，王老西那滩人油还在地上冒着泡，第一盏灯的火苗却倏地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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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尸油咒

整座墓室开始震颤，青铜人俑的眼珠突然骨碌碌转动起来。马副官腰间的罗盘指针疯转，最后首指那盏熄灭的灯。老金突然撕开道袍，露出胸口纹着的钟馗像："快跑！这是九幽......"

他没能说完。熄灭的灯盏里腾起黑烟，凝成一只枯骨手抓住老金脚踝。我们眼睁睁看着他像浸水的纸人般塌陷，皮肉融成褐色的油脂灌进灯盏。第二盏灯亮了，火苗里浮出老金痛苦的脸。

"不能灭灯！"我嘶吼着扑向最近的灯盏，却被陈大帅一枪托砸翻在地。这个屠夫竟在笑，他抹了把溅到脸上的尸油："增寿？老子要活两百岁！"

士兵们开始互相推搡。李麻子撞翻了第三盏灯，下一秒他的眼球就爆出两股黑血。油脂从七窍涌出时，他还在用融化的手去抓腰间的银元。这回灯盏自动注满，火光里多了张麻子脸。

墓室突然安静得可怕，十八双血丝密布的眼睛在绿光里游移。我数着剩下的六盏灯，听见陈大帅给子弹上膛的脆响。马副官突然指着棺椁尖叫："灯！棺椁在吸灯油！"

汉白玉棺椁表面浮现出血管状的纹路，那些尸油正顺着纹路汇聚到棺盖缝隙。棺椁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摩擦声，盖板移开半寸，伸出一截挂着玉镯的皓腕。

"美人！"陈大帅的喉结上下滚动。我注意到那镯子上刻着"天授"二字，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这竟是武则天时期的墓！传说那位女帝为求长生，曾命方士研制人烛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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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活人灯油

汉白玉棺椁里伸出的手腕突然抓住陈大帅的衣领，翡翠镯子上的"天授"二字泛起血光。我抄起洛阳铲劈向那截手臂，却见镯子内侧刻着行小字——"神龙元年，李显献"。

"这是安乐公主的墓！"我后背撞在冰凉的青铜灯柱上，《旧唐书》记载突然涌入脑海。那个被亲爹李显毒死的骄纵公主，传说下葬时用了九百活人炼成长明灯油。

陈大帅的枪管捅进棺缝连开三枪，腐臭的黑血喷了他满脸。棺盖轰然掀开，十八颗骷髅头滚落满地，每颗天灵盖都插着盏袖珍油灯。最骇人的是棺中女尸——凤冠下没有脸皮，的肌肉纹理间嵌着密密麻麻的灯芯。

"大帅，灯......灯油不够了！"马副官指着开始闪烁的第西盏人俑灯。仅剩的十三个士兵突然暴起，刺刀捅进同伴腰眼时比杀土匪还利索。独眼龙把受伤的伙夫按在灯盏上，惨叫声中油脂顺着人俑嘴角流下。

我蜷缩在墙角呕吐，忽然发现那些被杀的士兵伤口都不流血——他们的血早变成淡黄色油脂。陈大帅正在啃食半块发霉的胡饼，油灯映得他半边脸发绿："读书人，你猜下一个是谁？"

墓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九盏灯的火苗齐刷刷指向东南角的陪葬坑。马副官突然跪倒在地，七窍里钻出乳白的蛆虫："大帅...我错了...当年不该在虎牢关烧那批俘虏......"他的身体迅速干瘪，第五盏灯骤然明亮。

青铜人俑的肚子发出咕噜声，灯座下的血手印开始蠕动。我这才看清每个手印都缺了小指——和陈大帅右手一模一样！他显然也发现了，发疯似的用佩刀刮擦灯座，却露出底下鎏金的"陈"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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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斗噬魂

"这是老子的生辰八字！"陈大帅的咆哮在墓室回荡。我盯着灯阵排列，突然寒毛倒竖——九盏灯的位置分明对应北斗九星，而陈大帅正站在"破军"位。传说北斗主死，九星连珠时阴门大开。

幸存的六个士兵开始抽搐，他们的皮肤浮现出星图斑痕。最年轻的栓子突然扑向第六盏灯，灯油灌进他大张的嘴里："好饿...好饿啊..."他的肚皮鼓成透明状，炸开时溅出的竟是灯油。

陈大帅的枪响了。子弹穿透栓子尸体打在灯柱上，迸出的火星点燃满地尸油。火舌窜上我的裤脚，灼痛中却见火焰里浮现出陌生画面：年轻时的陈大帅正在给某个道士递刀，刀柄刻着九星纹！

"想起来了？"阴恻恻的女声从棺椁传来。无脸女尸不知何时坐起身，腐烂的指尖点向陈大帅："贞观二十三年，你为太宗皇帝督造这盏'北斗续命灯'，却偷换了贫道的命格！"

陈大帅突然抱头惨叫，他的太阳穴鼓起蚯蚓状血管。我趁机滚到棺椁后方，发现内壁绘着诡异壁画：九世轮回的男子，每世都在重复杀亲信填灯油。最后一幅画着穿军装的男子，腰间佩枪正是陈大帅那支！

第七盏灯毫无征兆地熄灭。仅剩的三个士兵同时融化，油脂在空中凝成锁链缠住陈大帅。无脸女尸发出夜枭般的笑声，她的脸皮正在重生——赫然是陈大帅母亲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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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千年灯奴

"娘？"陈大帅的枪掉在地上。女尸的脸继续变幻，最终定格成他年轻时最宠爱的五姨太。我忽然明白棺中根本不是安乐公主，而是陈大帅九世轮回中亲手杀死的至亲魂魄！

"北斗灯阵需用九世至亲骨血为引。"女尸的指甲划开陈大帅的军装，在他胸口刻出北斗七星，"贞观年间的方士，神龙元年的公主，天启年的娼妓......"每说一句，就有一盏灯暴涨。

陈大帅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底下青铜色的骨骼。他想去抓腰间的黑驴蹄子，却发现右手己经变俑的青铜材质。第八盏灯的火苗钻进他眼眶，我看到火焰中闪过无数轮回记忆。

当第九盏灯开始摇曳时，我扑向棺椁中的陪葬玉匣。匣中帛书记载着终极秘密：真正的墓主是陈大帅第一世肉身！他偷来的千年阳寿即将耗尽，唯有诱杀第九世的自己才能续命。

整座墓室开始崩塌。陈大帅己经变成青铜人俑跪在灯阵中央，女尸正在将他的头颅拧向背后。我拼死点燃最后三根蜡烛按北斗方位摆放，这是《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记载的"三才破煞"阵。

"以尔魂魄，饲我长明！"女尸的尖叫中，陈大帅的人俑轰然炸裂。千年灯油汇聚成河，在棺盖上凝成他年轻时的画像。我趁机将黑狗血泼向主灯，九盏人俑灯同时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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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逃出墓穴那刻，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坍塌声。月光下我发现掌心浮现北斗状红斑，怀中不知何时多了盏青铜灯俑。远处山路上，九个提灯的人影正朝村落走去，每盏灯笼里都有张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