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迅速散开，雾气在瞬息之间凝成无数水箭，顺着阳涂留出的道路，飞射向那些【手】。
息恶从漫漫薄雾之中显露出上半身，手中的弓箭依旧是满弦的状态。
“云镜玩脱了啊……”
她眉头紧锁，自已的弓箭无法对世界法则造成伤害。
“云镜和这方世界的纠缠太深，甚至出手干涉世界法则重建，这期间她的力量又融入进这个世界太多，几乎是各个角落都有煞气的存在……”
阳涂看到那些【手】散发的被法则融合的煞气，立刻明白息恶的意思，“被煞气渗透的小世界，又是出于混沌失序渴求建立秩序的状态，它在遵从本能，想要强行将身为源头的云镜留下来填补天道的空缺。”
阳涂身形一动，飞身跃过虚空，厚重的鬃毛飞舞在半空之中，疾驰向云镜所在的方位。
现在云镜的精力都在三界重建之上，根本没有剩余的精力去对付混沌法则。
天道某种意义上是和小世界共生的高级生命，共享小世界的生机，和小世界互相映衬，也是小世界亿万生命追求的巅峰。
但云镜根本不是这方世界的生命，她作为无生命的兵器无法吸收小世界的寿命，损耗日益严重的云镜连自我修复都做不到，这种情况下她一旦被这方世界强行留下来，云镜就只能是被榨干动力消亡在天道位置上的结局。
阳涂怒吼一声，分身迅速集结成阵，试图将那些【手】阻拦在阵法之中。
但那些形态诡异的手，动作快阳涂一步。
它们已然通过煞气继承了云镜恐怖的作战能力，在阳涂赶来之前，就以极快的速度将云镜笼罩在手心之中，下一瞬，其他伴生在侧、由锋利符文组成的手，裹挟着无数磅礴的煞气从四面八方包围向阳涂，打算将这个阻碍它们带走云镜的绊脚石一击剿杀在内。
阳涂迅速向一侧侧身躲开，余光瞥见身后冲它抓来的阴影，咬牙飞身冲向上方一丝缝隙，总算堪堪挣脱出那些手组成的包围圈。
和法则扭曲交缠在一起的煞气，攻击力和破坏力又提升到了更加恐怖的程度。
阳涂只能眼睁睁看着云镜那抹红光消失在混沌法则收拢的手心之中。
云镜看着眼前渐渐收拢的指缝，视野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
毛发之中似乎传来一点和兵器截然不同的温度。
……
“你怎么找过来的？”
云镜缓缓睁开眼，瞳孔转向紧紧抓住她鬃毛的青年。
江凌寒仰头看向云镜，耳边寒风呼啸，整个人都快要被混沌法则萦绕的煞气绞碎，但脸上的笑和他辞职那天没什么差别。
“找你才容易啊，姐。”
青年拼尽全力但在狂风之中依旧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云镜耳中。
群星黯淡，之中只有她的那抹红光熠熠生辉。
只要一眼就能捕捉到她所在的位置。
云镜看到江凌寒背后那处要缓缓阖上的世界裂缝，叹了口气。“我手头上的事儿还没处理完，你抓紧回去。”
“你现在神魂本来就脆弱，来这里简直就是自掘坟墓。”
如今三界轮回正处在重组的阶段，江凌寒如果死在这里，死在三界之外，就是彻底从这个世界上灰飞烟灭了。
江凌寒没吭声，只是将脸埋进云镜已经透明许多的毛发里。
连身为凡人的他都能清楚的看到云镜毛发之下越发衰弱的机械模块。
那些超负荷运转的模块散发出的光忽明忽暗，不规则频率的闪烁显然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蹭了蹭松软的毛发，将眼尾的酸涩擦拭掉。
云镜大概已经到极限了。
“干嘛这么拼命啊……”
江凌寒的声音越发沉闷。
他理解不了。
以江凌寒早就厌倦人生毫不留恋任何事物的想法，他理解不了为什么云镜要为了这个已经无可救药的世界做到这种地步。
云镜没回答江凌寒的问题。
立场不同而已。
生命族群之中存在各种各样的个体，征战在最外层的战士、站在高处俯瞰世界的领导者、不断往上攀爬的攀登者……还有许许多多江凌寒这样守得一隅就能心满意足的普通人。
和他们这些按照程序编纂诞生的兵器截然不同。
以她早晚都要倒在战场上的意念，江凌寒没法理解也正常。
“姐。”
江凌寒摸了摸藏在衣服口袋里的小瓶子，无视云镜的沉默，开口唤她，带着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走也行，你跟我一起回去。”
云镜“……”
她刚要叼住江凌寒的衣领，江凌寒立刻四肢并用死死抱着云镜的毛发不肯松手。
“不行，”江凌寒抬头看向云镜，声音急转，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平静，“姐，你不能回去。”
如今彻底陷入动荡的三界对云镜来说恐怕就是一个威胁系数极高的定时炸弹。
她还是离这里越远越好。
越远越好。
所以……
江凌寒的视野渐渐晃动起来，一阵阵眩晕和药物发作从内脏蔓延到四肢百骸的恶心痉挛很快便让他难以继续维持自已对四肢的掌控。
他没法再继续做到【紧抓】这个动作。
云镜似乎在叫他的名字。
但江凌寒的听觉已经被几乎要撕裂鼓膜的耳鸣侵占，他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自已的幻觉。
小小的药瓶从口袋之中滑落到虚空之中，很快就被煞气绞灭成灰，没留下半点存在过的痕迹。
意识逐渐涣散。
江凌寒试图挣扎着，想要压下痉挛反应再和云镜说几句话。
想说云镜没必要再在他身上浪费精力……毕竟如果云镜没出现在他一直都是黑白灰的无聊人生里之前，这就是他给自已挑好的离开这个世界的手段。
想说如果世界上还能有亿万分之一的奇迹，他大概想要用来祈祷自已下一次睁开眼之后，还能见到云镜的身影。
想说……
还想说什么呢。
【如果世界要我在死气沉沉的框架之内麻木苟活……】
【我宁愿追随她至死不渝。】
用对这世界来说一文不值的魂魄，做她最后挣脱桎梏的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