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鹄在几人头顶盘旋几圈，便向远方飞去。
黑牛车依旧沿着道路，不疾不徐往海边走去。
“各位，”虞星从芥子空间中运出几颗晶莹剔透的珠子，“这还是我出逃之前从虞家人手里偷来的避水丹。”
“安全起见，还是随身带上为好。”
眼前一晃，原本站在沙滩上的女子消失不见，只留一条鱼，银色纤长背有彩鳍，盘旋在几人面前。
虞星在空中转了几圈，缓缓回到海中。
一入海水，虞星本体的大小便涨大数百倍，霎那间，一条长如渔船的大鱼便从水中游到浅滩上，示意他们上来。
从云镜他们的角度看，确实有几分白龙的风范。
江凌寒眼尖的发现云镜往水里走的动作相当不情愿。
“宗主，”江凌寒犹豫半晌，“您怕水？”
云镜屏息内敛，直奔鱼背上的最高点，才波澜不惊开口，“没有啊。”
她只是讨厌被这些蕴含世界灵脉的原水打湿的感受。
毕竟她不是这方世界的原住民，和世界原水接触太久，容易真把自已当成本地人，混淆自已冗长杂乱的记忆。
云镜俯视身下这片黑蓝色的海水，突发奇想。
她穿越到这里这个世界之前的记忆出问题，不会就跟原水有关吧？
“侠士放心，”虞星的声音掺杂着咕噜噜的海水声，“我水技一向很好，绝对不会让您沾上半滴海水！”
江凌寒“……”
这句话怎么这么像flag呢。
岸边的景色逐渐被他们甩在身后。
一切似乎都十分顺利。
越往前海面越平静，很快，几人就进入一片被白雾包裹的海域。
“灵气越来越充足了，”年鸿泰感受到海风中充盈的灵气，“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到西牛贺洲。”
云镜端坐在鱼背上，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
很快，白雾渐隐，露出深处绿洲模糊的轮廓。
江凌寒借着系统更辽阔的视野，看到绿洲岸边气势恢宏的码头和密密匝匝的商船，比须弥山脚下的六尘国繁华不知多少倍。
只是那些行人看起来有些奇怪。
随着行人或走或停的动作，他们的衣衫发丝，轻盈飘在空气中，仿若身处仙境之中。
但不知为什么，江凌寒想起曾经在水族馆中见到的那些游弋在水箱中的金鱼。
江凌寒仔细观察许久，又发现小到这些人穿的衣服，大到码头的景象，似乎是镜像过的。
云镜收回探向远处的神识，豁然睁开眼，“蜃景。”
年鸿泰也察觉到不对，“快停下！”
虞星刚要刹停，原本平静的海域却骤然掀起一层遮天蔽日的巨浪，从他们背后，猛然拍了下去。
云镜虚空一抓，从空气中抽出墨玉制的幡杆，幡旗立刻迎风展开。
无数阴冷煞气，随着云镜向前横斩挥幡的动作，聚成冰雾，横扫向那片巨浪。
“咔……咔咔！”
巨浪硬生生被煞气凝冻起的冰壳阻挡在半空。
还没等众人松一口气，虞星充满惊恐的尖叫声从身下传来，“海里有东西……在拽我！”
虞星的鱼身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随后，一阵猛烈的推感将虞星往前一推。
几人一下子被失重感甩向前方的蜃景。
直到坠落进那片“西牛贺洲”的蜃景前，他们才发现，那镜像的场景，赫然是隐藏在漫天白雾中的巨大画卷。
画卷边幅被弥漫的白雾掩盖其中，画上被镜像的一切都如真实世界中的场景一般，行走在他们的画中世界中，按照他们自已的节奏活动。
但下一瞬云镜他们就没工夫去观察那幅巨大的画卷了。
四面八方涌来的咸腥海水，将所有人淹没其中，无数巨浪拍向他们，夺走他们呼吸的空间，压着他们的躯体，往深海中坠落。
……
“侠士！”
虞星叽叽喳喳的声音近在咫尺。
云镜猛地睁开眼。
“幸亏我提前给你们准备了避水丹。”虞星见云镜没事，松了口气。
“我们……”她示意云镜看向四周，“我们好像被浪拍进蜃景中来了。”
远处观察那副蜃景时，只觉得那场景和陆地上的繁华港口无异。
但亲身落进蜃景中，他们才发现，所谓的港口城市，其实是漂浮在某处虚无深海中的造景。
云镜他们落地的位置，正是这座深海城市中，一处离港口不远的沙滩。
海中水流涌动在这处城市的每一处位置。
往来行人穿梭在这座城市的街头巷尾，水流托着他们，让他们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上似的，仿若仙境。
年鸿泰摸索着起身，循着虞星的声音找了过来，“云小姐？”
江凌寒昏在云镜几步远的位置。
“对不起，”虞星满脸歉意，“我……我没完成不能沾水的承诺。”
云镜慢慢扶着地面松软的沙砾起身。
冰凉的海水流过皮肤，让云镜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虽然还能呼吸，也可以正常说话。
但云镜能从这片深海充盈的灵力中感受到，海下应当有灵脉存在。
小世界的兴衰败亡，就记录在分散世界各个角落的灵脉中。
云镜甚至又从海中随暗流涌动的若隐若现的声音，那些古老的，或悲伤、或愤怒、或杀意毕露的怒火……
云镜慢慢皱起眉头。
这些淹没在历史过往的声音，似乎察觉到云镜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争先恐后往她的耳朵里钻，试图让人将注意力放在它身上。
如泣如诉。
这些声音试图将它们的故事塞进听众的大脑之中，好让这些被历史尘埃淹没的大大小小的往事，重现天日。
甚至，这些声音中，也有试图占据她特殊的躯壳，重见天日的疯狂执念。
云镜被吵的心烦。
所以她才讨厌和原水接触。
江河湖海，每一处惊涛骇浪、波澜不惊中都蕴含着无数魂魄的往事。
身处其中，她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警惕，免得自已被他人磅礴杂乱的记忆影响，忘记自已真实的过往。
“先想办法出去。”云镜逼迫自已在嘈杂中保持理智，“这里不能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