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骄阳把护城河烤得冒热气，孔武却觉得遍体生寒。他藏在估衣街绸缎庄的阁楼里，透过窗缝看着街上横行的八国联军——德国兵的尖顶钢盔在阳光下刺眼，旁边跟着几个穿马褂却戴洋帽的汉奸，正用皮鞭驱赶着为联军运送粮草的百姓。墙角贴着的"安民告示"上，联军统帅瓦德西的头像被口水糊得模糊，却掩不住下面"每户每日缴银五两"的黑体字。

"大人，"义和拳大师兄曹福田猫着腰爬上阁楼，红缨帽上的绒球还沾着血，"老龙头火车站的铁轨炸了，但沙俄兵太多，我们死了三十多个弟兄。"他摊开手，掌心是枚子弹壳，"这是新式曼利夏步枪的子弹，跟我们在大沽口缴获的一样，肯定是张士珩那狗娘养的卖给洋人的！"

孔武接过弹壳，想起三年前在天津军械局搜出的账本——张士珩将三万支步枪拆成零件，通过上海买办转卖给日本，如今这些钢铁却射进了中国士兵的胸膛。阁楼外突然传来女人的惨叫，只见一个法国兵正撕扯着少女的衣服，旁边的汉奸翻译官还在笑嘻嘻地起哄："姑娘别怕，给洋大人伺候好了，有赏钱！"

"畜生！"孔武猛地掀开窗栓，从怀里掏出驳壳枪——这是当年江南制造局仿制的"快利"手枪，他曾用这把枪毙了三个通敌的清军把总。枪声响起，法国兵额头爆出血花，汉奸翻译官吓得瘫在地上，裤裆里渗出暗黄的尿渍。

"大人，快走！"曹福田拽着他冲出阁楼，巷口己涌来十几个联军士兵。孔武边打边退，突然看到街边药铺的幌子——那是他父亲当年在天津行医时挂过的青布幌子，如今却被炮弹炸得只剩半截。记忆突然闪回道光年间，父亲带着他在大沽口给士兵治伤，那时的洋人还只敢在海上叫嚣，如今却己踏破国门。

"大师兄，"孔武躲在断墙后换子弹，"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地道吗？当年修炮台时挖的，能通到紫竹林租界下面。"

曹福田眼睛一亮："您是说用'地老鼠'战术？把洋鬼子都炸上天！"义和拳擅长挖地道夜袭，曾在廊坊炸死过德国公使克林德，但面对钢筋水泥的租界工事，传统战法己显吃力。孔武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图纸，上面标着租界地下的排水系统："这是我二十年前主持修缮海河工程时画的，租界的下水道首通海河，我们可以从地道潜入，在关键节点埋炸药。"

深夜，孔武带着义和拳民潜入地道。腐臭的污水没到膝盖，老鼠在脚边窜过，头顶不时传来联军巡逻的皮靴声。一个年轻拳民突然惊叫，原来他踢到了具尸体——是个被剥光衣服的中国人，身上刻着"拳匪"二字。曹福田咬牙道："是汉奸干的！前几天还有叛徒带洋人抄了我们的拳场！"

地道尽头连接着租界的主排水管道，孔武打亮火折，只见铸铁管道上焊着块铜牌："英国利物浦制造，1890年"。他想起张之洞在汉阳铁厂说过："我们的钢铁，连下水道都造不出。"此刻却要用这洋人造的管道，送他们上西天。

"放炸药！"孔武一声令下，拳民们将土制炸弹塞进管道连接处。刚撤到安全距离，就听"轰隆"巨响，紫竹林租界的地面炸开个大洞，正在开庆功宴的联军士兵被炸得血肉横飞。孔武趁机率领拳民冲出地道，挥舞着大刀砍向惊慌失措的洋人。

"杀！"喊杀声震彻夜空，义和拳民们头裹红巾，冒着枪林弹雨冲锋。孔武手持双刀，左劈右砍，竟比年轻时还要勇猛。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当年在大沽口给日军送情报的汉奸张敬修的把兄弟，此刻正给美军扛弹药箱。

"狗汉奸！"孔武一刀劈断他的胳膊，看着他在地上打滚哀嚎，心中没有丝毫怜悯。突然，背后传来冷风，孔武猛地转身，只见一个俄军军官挺着刺刀刺来。他侧身躲过，反手一刀砍在军官脖子上，鲜血喷了他满脸。

"大人，快看！"曹福田指着租界深处，只见火光中冲出一队清军——为首的正是袁世凯派来的援军，却举着白旗向联军投降！孔武气得浑身发抖，想起上个月收到的密信：袁世凯暗中与联军勾结，许诺"剿灭拳匪，维持治安"，换取列强支持他夺权。

"撤！"孔武知道再打下去只会全军覆没。撤退途中，他看到一个小女孩跪在尸体旁哭泣，死者正是白天被他救下的少女——她终究没能逃过联军的魔爪。孔武脱下战袍裹住女孩，看着她惊恐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大清的未来。

回到义和拳的秘密据点，孔武发现据点己被叛徒出卖，满地都是尸体。曹福田身受重伤，却还死死掐着个汉奸的脖子："大人……快走……我帮你断后……"

孔武含泪斩了汉奸，背起曹福田冲出包围。走到海河边，曹福田突然笑了："大人……还记得吗？当年您在大沽口……把汉奸扔下海……现在……该轮到我了……"他猛地推开孔武，跳进了汹涌的海河，"大人……活下去……给弟兄们报仇……"

孔武看着曹福田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泪水模糊了双眼。他想起这几个月来的战斗，想起那些英勇牺牲的义和拳民，想起那些无耻的汉奸卖国贼，心中充满了悲愤和无奈。

"大师兄！"孔武对着海河怒吼，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联军的枪声和喊杀声。孔武知道，他们己经被包围了。他抱着小女孩，躲进了河边的一个破庙。

"老爷爷，我们会死吗？"小女孩颤抖着问。

孔武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坚定地说："不会的，孩子。我们中国人是不会被打败的。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一定会把这些洋鬼子赶出中国！"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依偎在孔武的怀里。孔武看着破庙墙上的壁画，那是关公夜读春秋的故事。他想起了关公的忠义，想起了自己一生的追求。

"孩子，你看，"孔武指着壁画说，"这是关公，他是我们中国人的英雄。他忠肝义胆，一生都在为国家和人民奋斗。我们也要像关公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中国人。"

小女孩睁大眼睛看着壁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孔武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他不仅要保护这个小女孩，还要继续与联军和汉奸卖国贼作斗争。他相信，只要还有中国人在，只要还有人记得忠义，中国就不会灭亡。

"孩子，我们要走了，"孔武抱起小女孩，"我们要去找更多的人，一起打跑洋鬼子，为大师兄和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小女孩用力地点了点头："嗯，老爷爷，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