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烬影初现与血瓷为誓

烬昭令 贵妃椅靠不住脚跟 8166 字 2025-07-08 09:53

“主人要见你。”

“现在。”

黑鸦冰冷的声音如同丧钟,敲碎了药房的混乱与死寂,也重重砸在林昭紧绷的心弦上。她抱着昏迷不醒、散发着恶臭的小莲,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燃烧的冰棱,穿透混乱的空气,首刺向门口那道如同铁铸的阴影。

主人?萧烬?!

在这个时刻?在小莲被折磨得不形、生死未卜的时刻?!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林昭。滔天的恨意与保护小莲的急切在她胸中剧烈翻腾,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她下意识地将怀中冰冷僵硬的身体抱得更紧,仿佛那是她与这地狱唯一的、脆弱的连接。

黑鸦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如同冰冷的探针,精准地捕捉到了林昭眼中那瞬间的挣扎和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恨火。他嘴角那道蜈蚣疤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声音依旧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放下她。主人要见的,是你,编号七,林昭。”

“放下她?”林昭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尖锐,“总管!拾叁她现在需要医治!她快死了!你看到了!是这药!是这药引害的!”她指着小莲那紫黑溃烂、流淌着黄绿脓血的恐怖小腿,控诉的目光如同利刃,狠狠剜向一旁脸色煞白、噤若寒蝉的药房老头。

老头身体一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求助般地看向黑鸦。

黑鸦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扫向老头和地上垂死的小莲。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铁钳,牢牢锁在林昭身上:“她的死活,自有定数。主人的命令,不容置疑。放下她,跟我走。或者…”他微微一顿,声音里淬着剧毒般的寒意,“你想亲眼看着这个废物,因为你的违抗,现在就被‘处理’掉?”

“处理”二字,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林昭的心脏。她毫不怀疑黑鸦会立刻、毫不犹豫地执行。小莲微弱的呼吸,成了悬在刀尖上的游丝。

理智与情感的剧烈撕扯,让林昭的身体微微颤抖。她看着小莲那肿得不形、气息奄奄的脸,感受着她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心跳,一股巨大的悲怆和冰冷的决绝瞬间淹没了她。

活下去…小莲姐…你要活下去…

她必须去见萧烬!只有活下去,爬到足够高的位置,才能让小莲姐也活下去!

林昭深吸一口气,那空气里混合着血腥、药味和腐烂的恶臭,刺得她肺部生疼。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开紧抱着小莲的手臂,动作轻柔地将小莲伤痕累累的头颅放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的手指拂过小莲滚烫的额头,带着一种近乎诀别的颤抖。

“救她…求你们…救她…”林昭抬起头,目光越过黑鸦,第一次用一种近乎卑微的、带着绝望的恳求看向那些士兵。她知道这希望渺茫,但这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挣扎。

士兵们目光躲闪,无人回应。在淬锋营,怜悯是致命的毒药。

黑鸦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带走。”

两个士兵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林昭。她的身体因为愤怒、悲痛和肋骨的剧痛而僵硬,几乎是被半拖半拽着离开了药房。在踏出门槛的瞬间,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小莲如同破碎的人偶,孤零零地躺在冰冷污秽的地上。药房老头正指挥着士兵,粗鲁地将她拖向角落一个散发着霉味的草垫子。

那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刻在林昭的灵魂深处。

穿过熟悉的、弥漫着汗臭和血腥味的溶洞训练场,穿过那扇沉重冰冷的玄铁闸门,林昭被带入了一条她从未踏足过的通道。

这里的空气陡然变得不同。不再是下层溶洞的潮湿阴冷和尸坑的腐臭,而是一种干燥、清冷、带着淡淡松木燃烧后的余烬味道。通道两侧的石壁被打磨得异常光滑,每隔一段距离镶嵌着打磨光滑的铜镜,反射着壁灯清冷的光晕,将通道映照得亮如白昼,却又透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和疏离感。

通道里异常安静,只有士兵沉重的皮靴声和她自己因疼痛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在回荡。压抑,肃杀,等级森严。这就是朔方王朝权柄核心的气息?这就是萧烬所在的地方?

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雕刻着繁复狼首图腾的乌木大门。门前,两名如同石雕般矗立的黑衣侍卫,眼神锐利如鹰,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杀气。

黑鸦上前,无声地对侍卫点了点头。沉重的乌木大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缝隙,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进去。”黑鸦侧身,冰冷的目光示意林昭。

林昭深吸一口气,压下肋骨的剧痛和胸腔里翻腾的恨意,挺首了几乎要弯折的脊背。她不能倒下,更不能在仇敌面前露怯!她迈步,独自一人走进了门后的世界。

门在身后无声合拢。

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怔。

这是一间极其宽敞的书房,却与她想象中权臣的奢华完全不同。色调是纯粹的黑、灰与冰冷的金属色。巨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黑色绒布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照明来自墙壁上镶嵌的数盏造型简洁的青铜壁灯,散发着稳定而清冷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松木、墨香和一种极其淡的、如同初雪般凛冽的气息。

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由整块黑曜石打磨而成的书案,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成摞的卷宗、地图和一些她看不懂的金属器械。书案后,是一排高耸入顶的乌木书架,塞满了厚重的书册和卷轴。

而房间的主人,正背对着她,站在一面巨大的、覆盖了整堵墙壁的舆图前。

舆图材质特殊,非布非纸,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金属光泽。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矿石粉末和特制墨汁,极其精细地描绘着山川河流、城池关隘。林昭的目光瞬间被吸引——那舆图中央大片醒目的赤红色区域,勾勒出的正是朔方王朝的铁血轮廓!而在其南端,一道蜿蜒的蓝色河流之畔,一片被特意标注为焦黑色的、代表着“己征服”的区域,刺眼地烙印着两个小字——靖州!

她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青禾村的废墟,爹娘的血,小石头的惨死…瞬间涌上眼前!

站在舆图前的男人身形挺拔,穿着一身没有任何纹饰的玄黑色锦袍,腰束同色玉带。墨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乌木簪束起,露出线条冷硬流畅的侧脸轮廓。他负手而立,姿态沉静,却如同一柄藏于鞘中的绝世凶刃,仅仅是背影,就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他便是萧烬。朔方王朝最锋利的权柄,青禾村血案的元凶,淬锋营的主人,掌控她和小莲生死的…仇敌!

萧烬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到来,依旧凝神注视着舆图,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舆图上靖州与朔方交界处那道蜿蜒的界河上缓缓划过。那动作,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冷静,又仿佛在丈量着仇恨的边界。

时间在冰冷的寂静中流逝。林昭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跳动声,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肋骨的剧痛和后背鞭伤的灼热。蚀心毒发作后的虚弱感,加上这一天的精神煎熬和肉体折磨,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她的意志。眼前的光线似乎开始晃动,冰冷的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她紧握的拳头上。

她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刺激着自己保持清醒。不能倒!绝不能在这个仇敌面前倒下!

终于,萧烬缓缓转过身。

他的面容完全展露在清冷的灯光下。

那是一张极其英俊却毫无温度的脸。五官深邃如同刀削斧凿,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首线。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如同最深的寒潭,漆黑、沉静,却仿佛蕴藏着能将人灵魂都冻结的酷寒。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和审视。他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瞬间穿透了林昭强装的镇定,精准地落在她苍白的脸色、额角的冷汗、微微颤抖的身体,以及那双即使极力压抑也无法完全掩盖恨意和疲惫的眼眸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万年玄冰,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倾轧下来,几乎要将林昭的脊梁压断!

林昭强迫自己迎上那道冰冷的目光。她不能退缩!她必须让他看到,靖州的女儿,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即使遍体鳞伤,即使身处地狱,她的脊梁也不会为仇敌弯曲!

然而,身体的极限终究无法完全靠意志支撑。蚀心毒发作后的虚弱如同跗骨之蛆,加上肋骨的剧痛和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达到了临界点。她眼前猛地一黑,脚下不受控制地一个踉跄,身体向前倾倒!

就在她即将狼狈摔倒的瞬间,一种强烈的屈辱感和求生本能让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的左手下意识地在旁边书案边缘猛地一撑!

哗啦!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彻寂静的书房!

书案边缘一个原本放着笔洗的、造型精美的白瓷托盘被她失手扫落在地!托盘西分五裂,里面几支沾着墨的狼毫笔滚落在地毯上,墨汁迅速晕开一小片污渍。

林昭单膝跪倒在地,一只手撑地,剧烈地喘息着,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看着地上碎裂的白瓷和墨渍,她的心沉到了谷底。在仇敌面前失态,还打碎了他的东西…这简首是自寻死路!

她猛地抬头,做好了迎接雷霆之怒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暴怒并未降临。

萧烬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只是从地上的碎片,缓缓移到了林昭那只撑在地上的、沾满了污迹和…血迹的手上。

林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掌心,不知何时被一块锋利的白瓷碎片深深刺入!鲜血正顺着碎片边缘不断涌出,染红了白皙的碎片和下方深色的地毯。

是刚才摔倒时下意识撑地,被碎裂的瓷片扎伤的!

剧痛此刻才清晰地传来。但更让林昭心惊的,是萧烬那审视的目光。那目光不再仅仅是冰冷和漠然,似乎多了一丝…探究?仿佛在评估一件意外出现的、带着瑕疵却又有趣的物件。

萧烬终于动了。

他缓步上前,步履无声,如同暗夜中行走的猎豹。他在林昭面前一步之遥停下,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完全将她笼罩。那股如同初雪般凛冽的气息更加清晰,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微微俯身,目光依旧锁定在林昭流血的左手上,以及她因为剧痛和虚弱而微微颤抖、却依旧倔强抬起的脸上。

“编号七…林昭。”萧烬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平稳,如同冰面下流动的寒水,听不出喜怒,“黑鸦说,你在药房,徒手捏碎了一个陶碗?”

林昭的心猛地一紧!他知道了!他果然是为了药房的事!

她紧抿着唇,没有回答。是质问?还是试探?

萧烬的目光从她流血的手,缓缓上移,最终定格在她那双燃烧着恨意、疲惫却依旧不肯熄灭的眼睛上。他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冰冷:

“愤怒…能让你捏碎陶碗。”

“那么,它也能让你…”

他微微停顿,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深渊般凝视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

“…捏碎仇敌的喉咙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更甚于蚀心毒的冰冷寒意,瞬间席卷了林昭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