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能让你捏碎陶碗。”
“那么,它也能让你…”
“…捏碎仇敌的喉咙吗?”
萧烬低沉冰冷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进林昭的耳膜,瞬间冻结了她全身的血液!书房里清冷的灯光似乎都扭曲了,只剩下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灵魂的黑眸,牢牢锁定了她!
捏碎仇敌的喉咙?!
她的仇敌是谁?是朔方王朝!是眼前这个男人!是那些踏碎青禾村的铁骑!是药房里折磨小莲的爪牙!他是在试探?还是在…引诱?
巨大的惊骇和更深的警惕如同毒藤般缠绕住林昭的心脏。掌心被瓷片刺破的剧痛此刻变得无比清晰,温热的血液顺着指缝滴落在深色的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暗红的印记。书房内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混合着松木的冷香和墨汁的气息,形成一种诡异而危险的气氛。
林昭单膝跪地,身体因剧痛和虚弱而微微颤抖,但她的脊背却挺得笔首。她强迫自己迎上萧烬那深渊般的目光,胸腔里翻腾的恨意几乎要冲破喉咙,化为最恶毒的诅咒。但她死死咬住了牙关。不能!小莲姐的命还悬着!她不能图一时之快!
她需要回答。一个既能展现价值,又不会暴露自己真正仇恨的回答。一个…能救小莲姐的回答!
电光火石间,林昭的脑海中闪过小莲那紫黑溃烂的小腿,那绝望的哭喊,药房老头狰狞的脸,黑鸦冰冷的威胁…所有的画面最终定格在舆图上那片刺眼的、标注为“靖州”的焦黑!
她的目光猛地扫过地上碎裂的白瓷片,那些沾着她鲜血的、锋利的碎片,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寒光。一个近乎疯狂、却又无比契合她此刻身份和处境的念头瞬间成型!
她没有立刻回答萧烬的问题。而是猛地伸出那只还在流血的左手,不顾剧痛,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抓起地上一块最大、最锋利的、沾满她鲜血的碎瓷片!
锋利的边缘瞬间割开了她掌心的伤口,鲜血汹涌而出!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死死攥紧了那块冰冷刺骨的瓷片,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武器!
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支撑起虚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鲜血顺着她的手臂蜿蜒而下,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也染红了那块狰狞的瓷片。
她抬起头,布满冷汗和血污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的不再仅仅是恨,更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决绝!她将沾满自己鲜血的瓷片高高举起,尖锐的断口首指——不是萧烬!而是书房一侧墙壁上悬挂着的一幅巨大的、绣着朔方王朝狰狞狼图腾的旗帜!
“能!”林昭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穿透寂静的、玉石俱焚般的狠厉!她不是在回答,而是在宣告!“只要主人给我目标!给我方向!给我捏碎仇敌喉咙的机会!”她顿了顿,染血的瓷片微微颤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泣血的悲壮,“我林昭!编号七!这条命!这把骨头!这点恨!都是主人的刀!淬锋营给我的痛苦,蚀心毒给我的折磨,只会让这把刀更锋利!更渴望饮血!”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那面代表着朔方征服与荣耀的狼旗上,眼中迸发出刻骨的仇恨和毁灭欲——这仇恨无比真实,因为它确实存在!只不过她此刻指向的,是所有朔方人!
“靖州的血,淬炼了我!朔方的鞭,磨砺了我!主人的毒,让我时刻铭记——活着,就是为了成为最致命的武器!”她将染血的瓷片狠狠下压,仿佛要隔空将那狼旗撕裂!“给我仇敌!我便捏碎他的喉咙!饮尽他的血!用他的骨头,铺就主人通往巅峰的路!”
话音落下,书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林昭粗重的喘息声和她手上鲜血滴落的、轻微却清晰的“嗒…嗒…”声在回荡。
她依旧高举着那块染血的碎瓷,如同举着一把血色的战旗,身体摇摇欲坠,眼神却如同燃烧的陨石,死死盯着那面狼旗。她在赌!赌萧烬需要一把充满仇恨、被痛苦淬炼得锋利无比的刀!赌他会被这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所吸引!赌她的“价值”足以换取小莲姐的一线生机!
萧烬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染血的手,看着她摇摇欲坠却倔强挺立的身姿,看着她眼中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疯狂恨火。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潭般的黑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不再是审视,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这把刀的材质和淬火的程度。
他沉默着。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在油锅中煎熬。林昭能感觉到自己支撑身体的力量在迅速流逝,蚀心毒发作后的虚弱如同潮水般涌来,眼前阵阵发黑。手中的瓷片仿佛有千斤重,伤口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和麻木感。
就在她几乎要支撑不住,手中的瓷片即将脱手坠落的瞬间,萧烬终于动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步走向那张巨大的黑曜石书案。他的动作沉稳而无声,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他拉开书案下方一个不起眼的抽屉,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没有任何纹饰的扁平玉盒。
啪嗒。
玉盒被轻轻打开。
一股极其清冽、带着淡淡雪莲香气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驱散了书房里血腥与墨汁的气息。
萧烬用两根修长的手指,从玉盒中捻出一枚龙眼大小、通体、呈现出温润玉白色泽的药丸。药丸表面似乎笼罩着一层氤氲的寒气。
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林昭身上。这一次,他的视线落在了她还在不断滴血的左手上,以及她因失血和虚弱而更加惨白的脸上。
“手。”他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平稳,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林昭微微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的手。”萧烬重复了一遍,目光扫过她紧握着染血碎瓷的左手。
林昭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沾满鲜血的碎瓷片“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她的左手暴露在灯光下,掌心血肉模糊,一道狰狞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还在汩汩涌出,染红了整个手掌。
萧烬缓步上前,在她面前停下。那股如同初雪般凛冽的气息再次将她笼罩。他微微俯身,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优雅和不容置疑的强势。他没有触碰林昭的手,只是将那枚散发着清冽寒气的白玉色药丸,轻轻放在了林昭那只血肉模糊的掌心伤口正中!
一股刺骨的、如同寒冰融化的清凉感瞬间从伤口处炸开!那感觉并非舒适,而是带着一种强烈的刺激感,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瞬间刺入血肉!剧痛让林昭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颤!
然而,这剧痛来得快,去得更快!
几乎在冰针感爆发的下一秒,一股难以言喻的温和力量便从那药丸中涌出!清凉感迅速覆盖了剧痛,如同最纯净的山泉流淌过灼热的伤口!那不断涌出的鲜血,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凝固!伤口边缘翻卷的皮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抚平、收敛!一股清流般的舒适感取代了之前的剧痛和麻木,甚至让她因失血而昏沉的头脑都清醒了几分!
这…这是什么药?!效果竟如此惊人!比她在药房偷到的那点淡黄药膏,强了何止百倍!
林昭震惊地看着自己掌心那枚散发着氤氲寒气的药丸,以及那迅速止血、甚至开始有微弱愈合迹象的伤口,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萧烬…竟然给了她如此珍贵的伤药?为什么?
她猛地抬头,看向萧烬。
萧烬己经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恢复了那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平静。仿佛刚才那赐药的动作,不过是随手丢给一条受伤猎犬一块肉骨头。
“药房的‘蚀骨散’药引,是废物。”萧烬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编号拾叁,也是废物。”
林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小莲姐!
“两个废物凑在一起,弄脏了我的地方。”萧烬的目光扫过地上那滩暗红的血迹和碎裂的瓷片,最后落回林昭脸上,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的意味,“你,编号七,林昭。”
他微微停顿,那双黑眸如同深渊,再次锁定了林昭的眼睛:
“告诉我,你的仇敌,是谁?”
“或者说,你想捏碎的喉咙,属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