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岩接走了言儿,错身离开之际,空洞得看了眼顾云衿,身影便消失在拐角处。
黑猫从屋檐跳了下来化出人形,捂着口鼻后退了几步。
“这是全烂了,从内脏到皮肉的一场腐烂,这味道......”
江知越干呕着,又退了几步,眼睛熏出了泪晕,可怜兮兮得伸手。
“夫人,一颗丹药换一点信息,您行行好。”
顾云衿笑了起来,伸手摸出一颗清心丹丢出去,眼神却是停留在那黑色的印记上面。
“这不是异兽干的。”
江知越吞下了丹药,人总算活了过来,眼神看向不远处,不知在想什么,嘴边却是一刻也不停。
“看来夫人己经把百妖册吃透了啊。”
他指间浮起一张空白的符纸,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咬了咬牙,往前走去。
树枝在人形的黑色印记上划了几下,沾着黑色的颗粒画在符纸。
江知越捏着符纸,嘴里小声念叨着法诀,不过片刻那张符纸燃起,烧出的黑烟勾勒出一张脸。
“这是蛊术,人魇蛊。”
他神色难看了几分,看向顾云衿。
“这些村民并不无辜,人魇蛊,是枉死的怨灵以魂为祭,将煞气锁在尸身里。”
顾云衿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
“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一开始也没往这方面想过,毕竟这种蛊,太过少见,首到亲眼瞧见这死法,又结合符箓勾勒出的怨气,才敢下结论。
这些村民吃过人,煞气入体,而那只怨灵应当也受到某些限制,很是虚弱,一天催动一道煞气己经是极致。”
江知越说着伸手从怀中摸出三枚铜板,抛了出去。
“自打上次替你起了一卦,导致我现在都有后遗症,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算没了。”
顾云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角微挑。
“那你现在算的是什么?”
江知越盯着铜板,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这才松了口气。
“卜卦,越是具体算的越是灵验,勘破因果太大,测算吉凶又太过笼统,那便问问它方位,天道仁慈,给点提示的事,总不能太过小气。”
他一把抓回铜板,呲着牙笑,伸手指了指远处。
“东南巽位,会是我们的突破口。
只是可惜了,千里迢迢来一趟,没抓着异兽,倒是遇到了怨灵。”
顾云衿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沉吟半响。
“不,这里定是有异兽,只不过它藏在怨灵事件之中,叫我们无法分辨。”
话音刚落,身后咚得一声,顾云衿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江知越,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左脚绊右脚这种事真不像修士的作风。”
趴在地上的人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浮土,神色不善。
“瞧见了吧,泄露天机总要有因果报应,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是短命鬼。”
大概是觉得丢了面子,江知越头也不回的率先往前走去,嘴里念叨着。
“就算有异兽,这只怨灵也得清了,行善无名,行愿利众,多积福报,总能活个大岁数。”
话音刚落,只听得‘刺啦’一声,路边斜出的一只灌木刮破了裤脚,又在人回身查看之际被踩到,彻底掉下来一截,露出白花花的大腿。
江知越人在僵了一瞬,耳廓迅速红了起来,在‘砰’的一声后,黑猫迅速冲了出去。
“那个久岩定是有问题,不如随他所愿夜半再行动,我先出去探探,晚上再找你汇合。”
顾云衿垂眸轻笑,转身往回走去。
灰色的云层低垂,随时可能倾泻而下,空气逐渐潮湿了起来,整个村落好似都弥漫着先前那股腐臭的味道。
院落里贺老太太依旧坐在小板凳上好似从未动过,听到院门的响声,才侧了侧头,声线沙哑。
“今日是谁死了?”
“邓老。”
“你去瞧了?”
“是。”
老太太没有再问下去,只是手掌颤抖得摸向自己脸庞,指尖扣在空洞的眼眶里拉出一条蠕动的虫,放在掌心碾碎。
“还没吃饭吧,今天活下来了,便要活下去。”
她颤颤巍巍起身,晦暗的脸色间说不清是平静还是麻木。
顾云衿配合着她,动身开始生火。
火焰印在人眼眸跳跃,她出神的不知在想些什么,等到回过神来,才觉得身后有股阴恻恻的注视。
猛地回头,贺老太太那张脸贴近,惊得顾云衿攥紧了木柴。
“火生好了吗?”
“嗯”
顾云衿竭力压下颤抖的声线,目光停留在她手边提着的麻绳上。
那是一块肉,发黑的不知风干多久的一块肉,皱纹堆叠的脸头一次笑了起来。
“婉晚,今日我们吃肉。”
人魇蛊,以煞为蛊埋入尸身血肉,这村里死过一人,尸身被村民分食,才会遭此一劫。
顾云衿看着那块肉,胃里一阵翻涌,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努力让自己声音没有异样。
“娘,这肉从哪来的?”
瞎眼的老太太举着菜刀,猛地砍下,不知风干了多久的肉块却是流出血来,殷红的一片滴滴答答顺着案板,砸落在泥土。
她扭头,空洞的眼眶配合着慈爱的笑意,慢慢答着。
“猫,昨日里这院里跑来一只黑猫,我杀了。”
冷汗顺着脖颈滑进衣领,顾云衿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原地。
“猫?整个村落除了人连一只活物都不见,又怎么会有猫。”
老太太举着菜刀缓缓扭身,唇边的笑意越绽越大。
“怎么会没有活物呢,前几日还有只鸟在院里呆了整整一日,婉晚今日出去没有瞧见吗?那只鸟兴许还没离开呢。”
轰——阴沉了一天的天气,终是响了雷。
案板上的肉片被人拎起塞进嘴里,慢悠悠咀嚼着,发黄的齿间满是鲜红。
“看来要下大雨了,棚子怕是支撑不住,回屋吧,婉晚,你会陪娘亲的,对吧?”
干瘪的手掌扣在顾云衿手腕,贺老太太拉着她,颤颤巍巍往屋中走去,嘴里喃喃自语着。
“今夜要下暴雨,门窗要关紧些,你就待在我身边,村子里可不止有猫和鸟雀,食人的妖亦是环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