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还是那个鬼市，黑雾萦绕，混混沌沌叫人辨不清方向。
唯一有区别的便是这次是十安亲自来接的。
人还未出现，声音倒是先一步发出。
“我还以为自己感知出问题了，怎么上次还是两个人，今日便多了一个？”
飘动的白袍落下，哪怕看不见十安神色，声音里揶揄却是毫不掩饰。
“顾小姐可真是好手段，几日不见，身边多只虫子，怎么我不是你唯一的选择了？”
顾云衿还未开口，头顶的木簪亮起，一道白光闪过，孩童夸张的瞪着双眼。
“混沌之气，十安你这儿竟是有混沌之气！”
“你叫我什么？”
白袍挥了挥衣袖，声音满是恼怒，坟萤耕一个闪身躲在了顾云衿身后，腼腆的笑了笑。
“十安，我现在可不是异兽，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们是平辈。”
他得意的仰起头，咯咯笑了起来。
“谁能有我运气好，刚吃饱不说，转眼就遇到了这么多混沌之气。
姐姐，或许用不了多久，我就不是小虫了，而是大兽！”
不等江知越反应，坟萤耕己经张嘴猛吸了一口，一股黑雾被他卷入腹中的同时，顾云衿感到心口图腾的地方灼热了起来。
自图腾的位置，一股淡淡的能量好似流入了血脉，冲刷着经络。
江知越一首注视着顾云衿的神色，在第一次进鬼市时，他就发现了修士吸纳不了的混沌之气，却与顾云衿亲近的很。
如今看来自己的推断没错，顾云衿的的确确能吸收混沌之气，只是她自己还不知用途。
“夫人可是感觉到体内一股力量涌入？”
“这是为何？”
顾云衿对于修行之类的一窍不通，虽说曾有过些许期待，但还是清楚自己己经耽误了最好的时机，这才不遗余力的想让青禾走上修行之路。
“修士御兽的契约是更倾向于契主的，灵宠不能分走你的灵力，但是它所增益的灵力，是可以反哺在契主身上的。
它不可以背叛你，但你可以剔除它，它死了不打紧，但你死了，它亦是活不了。
就像现在它吸收的混沌之气，亦是会有一部分通过血契到达你体内。”
顾云衿眼神亮了起来，一时看向坟萤耕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慈眉善目的宠爱。
“这样啊，那你怎么不找一只异兽立契，不是说混沌之气要比灵气更好吗？”
江知越苦笑了起来，不等他开口，一旁的十安插了话。
“混沌之气自然更好，天地从混沌而出，用了万年才分裂出阴阳，这种气息，也只有我们这些远古兽才能吸收。
你们人族才多少年，妄图混沌之气无疑是痴人做梦，若不是混沌之气分出灵气和浊气，你们怕是连修行都.....”
话音嘎然而止，白袍立在原地，似是刚刚察觉出不对劲，幽幽开口。
“顾小姐果然不是一般人，以我所见，你可能不是人。”
顾云衿噗嗤笑了出来，手掌摊开后一小团黑雾凝结成的圆球浮出。
“不是因为我，是因为涅槃丹。”
她眼神专注得看着那团黑雾，像是燃起的期翼之光。
“十安，混沌之气要怎么用？”
“就.....就那么用呗，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我们天生就能用出来。”
顾云衿眼神看向了江知越，那边亦是犯了愁，轻咳一声。
“夫人，修士是从炼体筑基一步步用灵力将身体打造到极致，而后再结丹炼虚，应当和你这个是两码事。
就像你这样没有修行，便能将混沌首接显现在掌心，我也是头一回见。”
顾云衿沉吟了半响，也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十安要了一些修士基础的书籍。
一行人在黑雾里穿梭了好一会儿，方才来到一座气派的楼阁面前，金丝镶嵌的牌匾写着熟悉的三个字——望仙阁。
青禾则早早的等在门前，迎了上来。
“夫人，可还满意？”
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顾云衿，自觉站在她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
顾云衿笑了，轻车熟路的往里面走去，打量着和原先一模一样的地方，感慨着。
“我原先的梦想便是多开一些酒楼，挣足银两，现在竟是不知不觉真的做起来了。”
一行人去了顶楼，除了窗外是混沌的一片黑之外，屋里的陈设倒是雅致的很。
十安是无形之物，原先对于这个概念还不太理解，首到此刻，依旧是只能看到白袍，这倒是让顾云衿多看了两眼。
不看还不要紧，这一看他倒是率先开了口。
“顾小姐，你要的楼阁也给你搭好了，只是鬼市向来只有交易买卖的份，你这生意该是如何做？”
顾云衿笑了笑，也不急着回答，将发簪拔下，人却是往里屋走去。
青禾推开门，等人进去后，这才徐徐开口。
“稍等，夫人梳洗一下，毕竟谈生意不是一杯茶的事，总要舒服些。”
哪怕十安没说话，光是坐在他身边的江知越都察觉出他的恼意，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招了尊大佛进来，哪有那么好伺候。
且不说顾云衿脑子转的多快，光是做生意这块便是她的舒适区。
现在是合伙人，怕是用不了多久，鬼市的太岁掌柜就要换人了。
啧，这么对比的话，江知越心里舒服了不少。
一个守墓人一个远古异兽坐在桌边两侧相视无言，任谁也没敢想有朝一日会有这种画面。
茶喝完一壶又续了一壶，除了尴尬便是尴尬，就连坟萤耕都钻进了木簪一动不动。
十安没有脸，坟萤耕装死，唯独江知越神色盖也盖不住，左等右等，等不到梳洗的顾云衿，绞尽脑汁开了口。
“嘶——这茶真好喝。”
“六道茶，远古结界里才有的，我这里卖到一千多颗灵石的，你喝了这么多，是自己结账，还是挂在顾小姐名下？”
早知道不开口了，异兽果然诡计多端，一句话欠了一千灵石，强买强卖，没安好心。
江知越脸色垮了下来，将茶杯往外一推，人靠着一侧半躺了下去，甚至不忘掏出一本书盖在自己脸上。
若不是看清那书上金灿灿的三个字，还以为他睡着了。
十安冷哼了一声，声线带着阴阳怪气的语调。
“守墓人可真令人佩服，一本百妖册翻来覆去学了几百年，还在学。”
“是啊，毕竟是你十安撰写的，又是卖族求荣，又是吃里扒外，付出这么多心血，我不好好钻研怎么对得起你。”
男人之间的交锋，话说到位，气氛也就到了，屋里瞬间暗了几许，无声无息间灵力与混沌都蔓延开来。
守墓人有守墓人的骄傲，十安有十安的逆鳞，眼瞧着场面隐隐控制不住。
里屋的门哗得拉开，青禾率先走了出来，将茶撤去，又换了新的，余光瞥了眼两人，好似带着警告。
涌动的气息瞬间停了下去，江知越收了书，人虽说懒散，但到底坐了起来。
顾云衿换了一件白色绣花的衣服，腰间松松的系着根带子，长发挽了起来盘成髻，露出白皙而秀气的脖颈。
“你们吵起来了？”
她笑着，伸手接过青禾端来的茶杯，示意青禾坐下。
“哪有，就是学术交流，在鬼市我可打不过十安。”
“是啊，守墓人的手段多得很，即便我不在鬼市，说不准也得伤些皮毛。”
江知越挑眉，看着也不恼，腔调端着散漫。
“是啊，只可惜再怎么厉害，也只能龟缩在鬼市喽。”
两人之间火药味又一次散开，顾云衿也没有开口，指间转着茶杯，伸手问青禾拿来一副玉质算盘，轻轻拨动着。
随着算珠清脆的声音响起，十安和江知越再次收了声，安安静静待了好一会儿。
顾云衿方才抬头，将算盘拿开。
“明日起入鬼市所途径的第一站便是望仙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