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宿舍楼的声控灯在陈墨脚下明灭不定。他抱着泳包的手指关节发白,经过宿管值班室时,听见屋内传来轻微的鼾声,这才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推开侧门。冬夜的风裹挟着细雪灌进衣领,他缩了缩脖子,朝着游泳馆的方向小跑起来。
游泳馆的铁门锁着,陈墨绕到后厨的通风口。这个锈蚀的铁网是他和几个队友发现的秘密通道,此刻他费力地掰开松动的铁丝,钻进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黑暗中。手机屏幕亮起,微弱的光照亮泳池,水面泛着幽蓝的光,像一块沉睡的冰。
“王海教练说过,腰部发力要像拧毛巾……” 陈墨低声呢喃,活动着僵硬的关节。白天训练时掌握的要领在脑海中回放,他深吸一口气,跃入水中。冰凉的池水瞬间包裹住身体,左肩传来一丝异样的刺痛,他皱了皱眉,以为是之前训练的旧伤,并未在意。
蝶泳腿的分解动作在黑暗中反复进行。陈墨数着划水次数,强迫自己将腰部的波浪形摆动做到极致。每一次踢水,都能感受到水流从腿部划过的阻力,这让他想起白天录像里杨帆流畅的动作,心中涌起一股不甘。“再快一点,再标准一点。” 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加快了动作频率。
第三十组冲刺时,意外发生了。陈墨在一次用力摆腿后,突然感觉左肩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闷哼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呛了好几口水。挣扎着抓住池边,冷汗混着池水从额头滴落,左肩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连抬起手臂都变得困难。
“糟了……” 陈墨咬着嘴唇,用右手轻轻按压左肩。肌肉的僵硬和刺痛让他意识到,这次拉伤比想象中严重得多。他想起上个月队医说过的话:“游泳运动员最忌讳肩部损伤,严重的话可能要停训三个月。” 而省队选拔赛就在眼前,这个时候受伤,无异于宣判死刑。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儿子,今天降温,记得多穿点。” 配图是家里餐桌上的一碗姜汤,热气在镜头前模糊成温暖的光晕。陈墨的喉咙发紧,将手机贴在心口,片刻后又迅速锁屏 —— 他不敢告诉父母,更不敢让教练知道。
“只要休息一晚,明天应该就能恢复。” 陈墨自我安慰着,艰难地爬出泳池。更衣室的镜子映出他苍白的脸,左肩己经微微,触碰时传来钻心的疼。他翻出背包里的止痛喷雾,对着受伤处猛喷几下,冰凉的液体暂时缓解了疼痛,但他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办法。
穿衣服时,左肩的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陈墨咬着牙将手臂塞进袖管,汗水湿透了后背。他想起白天张涛教练的话:“选拔赛不等人,谁倒下了,谁就出局。”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
离开游泳馆时,雪下得更大了。陈墨裹紧外套,在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路过器材室,他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透过结霜的窗户,他看见杨帆的名字贴在最显眼的储物柜上,旁边还挂着省队定制的训练服。而自己的储物柜在最角落,柜门的锁己经锈迹斑斑。
“我不能输。” 陈墨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左肩的疼痛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他转身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选拔赛结束。
第二天清晨,陈墨比往常更早来到游泳馆。张涛教练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皱了皱眉:“怎么回事?昨晚没休息好?”
“没事教练,就是有点紧张。” 陈墨强装镇定,活动了一下肩膀。撕裂般的疼痛从左肩传来,他差点站不稳,但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今天的训练计划是什么?”
张涛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继续练蝶泳腿,今天加练水下录像分析。”
入水的瞬间,陈墨的左肩几乎失去知觉。他咬着牙,按照教练的要求完成每一个动作,汗水混着池水模糊了视线。每当疼痛难忍时,他就想起杨帆储物柜上的省队标志,想起父母期待的眼神,这些都成了支撑他继续下去的力量。
林小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休息时递来一包热敷贴:“陈墨哥,你脸色好差,是不是感冒了?”
“谢谢,就是有点累。” 陈墨接过热敷贴,藏在毛巾下面。他不敢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伤势,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候。
夜幕降临,陈墨又是最后一个离开游泳馆。左肩的疼痛己经蔓延到整个手臂,连拿水杯的力气都没有。但他依然强撑着走进食堂,打了一份最便宜的青菜面。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父亲发来的消息:“儿子,加油!爸爸相信你!”
看着这条消息,陈墨的眼眶发热。他低头大口吃面,滚烫的面条混着泪水咽进肚子里。疼痛、疲惫、压力,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继续前行的动力。他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但既然己经走到这里,就绝不能轻易放弃。
回到宿舍,陈墨偷偷用绷带缠住受伤的左肩。窗外的月光洒在他的床上,映出一个倔强的身影。在这个寒冷的冬夜,他怀揣着梦想和伤痛,默默等待着黎明的到来,等待着证明自己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