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馆的换气扇发出令人烦躁的嗡鸣,陈墨趴在池边,,他强撑着完成又一组蝶泳腿训练,左肩的疼痛己经从撕裂感变成了钝痛,像是有块烧红的烙铁死死压在肌肉上。
“陈墨!你的动作又变形了!” 张涛教练的哨声尖锐地响起,“最后五米的划水完全使不上力,你在糊弄谁?”
陈墨呛着水浮出水面,眼前一阵发黑。池水的氯味刺得鼻腔生疼,他看见杨帆在隔壁泳道游出完美的转身,而自己连正常浮出水面都要靠抓着泳道线借力。自从模拟赛失利后,这样的训斥每天都在重复,可他不敢说,每次发力时左肩传来的剧痛,几乎要将他的意志碾碎。
“再来!” 张涛将秒表拍在池边,“今天必须游够二十组!”
陈墨咬住嘴唇,重新调整泳镜。入水的瞬间,冰冷的池水让伤口仿佛裂开般疼痛。他机械地重复着划水动作,手臂却越来越沉重。当完成第十五个折返时,他的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整个人在水中剧烈晃动。
“停!” 张涛冲下看台,水花溅湿了他的运动裤,“你到底怎么回事?” 教练的大手扣住陈墨的肩膀,疼得他倒抽冷气。这细微的反应被张涛捕捉到,他猛地掀开陈墨的训练服,露出缠在左肩的绷带。
空气瞬间凝固。陈墨看着教练骤变的脸色,想起昨夜偷偷用止痛喷雾时,镜中自己发青的肩膀。张涛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受伤多久了?”
“从、从模拟赛前……” 陈墨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不敢说……”
“你疯了?!” 张涛的怒吼震得游泳馆嗡嗡作响,“肩部拉伤是能硬扛的?当年我就是因为隐瞒伤情,才提前结束职业生涯!” 教练抓起他的手腕,“现在立刻去医务室,停训两周!”
“不行!” 陈墨挣脱开来,眼眶通红,“选拔赛就剩十天了,我不能停!” 他想起父亲每天凌晨出车的背影,想起林小雨充满期待的眼神,“我保证今天只做分解动作,求您了教练……”
“闭嘴!” 张涛的手掌重重拍在池边,溅起的水花落在陈墨脸上,“你以为游泳是一个人的事?你的逞强会毁了整个特训组的努力!” 教练转身对助教喊道:“扶他去医务室,立刻!”
医务室的消毒水味比泳池更刺鼻。队医掀开绷带时,陈墨疼得浑身发抖。“肩袖肌肉撕裂,软组织严重挫伤。” 医生边说边摇头,“至少需要静养三周,否则可能留下永久性损伤。”
窗外飘起细雪,陈墨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手机在枕边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小雨说你最近脸色不好,别太累着自己。” 配图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红枣粥,雾气模糊了镜头。他捂住眼睛,泪水从指缝间渗出,滴落在枕头上。
停训的日子格外漫长。陈墨坐在看台上,看着队友们在泳池中训练。杨帆的速度又提升了,林小雨的仰泳动作越来越标准,而他只能攥着冰袋,看着左肩的皮肤。每当张涛教练经过,都会投来严厉又担忧的目光,这让他更加愧疚。
“在想什么?”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墨回头,看见赵磊坐在旁边,这位省队的老队员膝盖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赵哥,你怎么来了?”
赵磊苦笑一声,指了指膝盖:“老伤复发,又来做理疗。” 他望向泳池,眼神中带着陈墨看不懂的情绪,“听说你肩部拉伤?”
陈墨点点头,喉咙发紧。赵磊从包里掏出一个褪色的金牌,边缘己经磨损得看不清字迹:“这是我最后一场比赛的奖牌,之后就因为膝盖积液退役了。” 他着金牌,“那时候我也和你一样,觉得咬牙坚持就能赢,可身体不会骗人。”
陈墨盯着金牌,突然想起张涛教练倾斜的左肩,想起杨帆父亲送来的先进设备,想起自己破旧的泳镜和缠满绷带的肩膀。原来在游泳这条路上,伤病是所有人都逃不过的敌人。
“知道张教练为什么发那么大火吗?” 赵磊把金牌收进包里,“他带过的第一个队员,就是因为隐瞒伤病,现在连正常走路都困难。” 他拍了拍陈墨的肩膀,“听老队员一句劝,先把身体养好,游泳不是短跑,而是一场马拉松。”
夜幕降临时,陈墨独自在宿舍翻看训练笔记。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将游泳馆的灯光晕染成朦胧的光晕。他的手指停留在 “水下蝶泳腿发力点” 的字迹上,想起张涛教练说过的 “游泳不是蛮力活”。或许赵磊说得对,真正的坚持,不是盲目地对抗伤痛,而是学会与自己的身体和解。
手机屏幕亮起,是张涛教练发来的消息:“明天开始,跟着队医做康复训练。记住,省队的大门永远为有韧性的人敞开。” 陈墨握紧手机,望向窗外的风雪。他知道,这道伤病的阴影终将过去,而属于他的泳道,还在前方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