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省城第一人民医院的长廊里,煤炉烧得通红,却驱不散苏婉清周身的寒意。她攥着307病房的换药单,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个病房里住着的,正是让她噩梦缠绕十年的王德海。此刻的他,顶着邻县常务副县长的头衔,正躺在高级病房里疗养。
十年前的噩梦如潮水般涌来。1969年的青山村,蝉鸣嘶哑地叫着,十八岁的苏婉清蹲在卫生所门口晾晒草药,蓝布衫洗得发白,却难掩青春气息。那时的她,满心憧憬着通过知青推荐上大学,改变命运。
"小苏啊,公社研究推荐名单,你晚上来我办公室一趟。"王德海的声音带着令人作呕的油腻。作为公社组织委员,他手中的权力足以决定知青的前途。苏婉清虽觉不安,却还是在暮色中敲响了那扇木门。
门刚推开一道缝,就被猛地拽了进去。王德海酒气熏天的脸凑近,肥厚的手掌死死捂住她的嘴:"想上大学?得付出点代价!"苏婉清拼命挣扎,却被按在满是公章的办公桌上。文件柜上的毛主席像章在剧烈晃动,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映着王德海通红的眼睛,像极了择人而噬的恶狼。
"救命!",挣扎换来更粗暴的对待。撕扯声中,苏婉清的衬衫纽扣崩落,白球鞋在水泥地上划出绝望的痕迹。那个夜晚,她的尊严被撕得粉碎,换来的,是一张盖着大红公章的推荐表。
此后的日子里,苏婉清像行尸走肉般活着。她见过王德海搂着新来的女知青进招待所,见过他用同样的手段威逼利诱其他女孩。每当有人反抗,第二天就会被安上"破坏知青运动"的罪名,送去劳动改造。
"苏医生?"小护士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苏婉清深吸一口气,推开307病房的门。病床上的王德海穿着真丝睡袍,金丝眼镜滑到蒜头鼻上,啤酒肚高高隆起。看到苏婉清的瞬间,他绿豆大的眼睛闪过一丝惊愕,随即露出令人作呕的笑容:"哟,这不是小苏吗?真是冤家路窄啊!"
"王县长,该换药了。"苏婉清强忍着胃部的翻涌,将棉球重重按在他的伤口上。王德海吃痛地哼了一声,趁机在她手上摸了一把:"还是和当年一样带劲啊!晚上陪我出去吃个饭?"
苏婉清猛地甩开他的手,药盘"哐当"掉在地上。瓷碗碎裂的声音惊动了走廊里的林卫东,他快步走进病房,看到王德海不怀好意的笑,顿时明白了一切。
当晚,林卫东在卫生院的煤油灯下,看着苏婉清颤抖着翻开上锁的木盒。里面,泛黄的衬衫还留着暗红血渍,日记本里夹着当年扯下的王德海袖扣。1970年3月12日的字迹被泪水晕染:"今天看到李芳跳河,就因为拒绝了王德海...他们说她是畏罪自杀"
"卫东,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年。"苏婉清的声音冰冷如霜,"他这些年贪污基建款,强占农民宅基地,糟蹋的女知青不下二十个。我一首在收集证据,就等他露出马脚。"
林卫东握紧了拳头:"我陪你一起。"他想起在青山村时,就听过关于王德海的风言风语,只是那时没有证据。现在,机会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开始秘密行动。林卫东利用在卫生院工作的便利,接触到不少从王德海管辖县转来的病人,听到了更多骇人听闻的罪行:为了强占土地,他指使手下打伤村民;为了掩盖贪污,他将知情人送进精神病院...
苏婉清则冒险回到青山村,找到了当年的知青伙伴。他们有的己经疯了,有的终身残疾,但一提起王德海,眼中依然充满恐惧与仇恨。一位老知青颤抖着拿出泛黄的血衣:"这是我女儿的...她才十六岁啊!"
证据越积越多,是时候行动了。苏婉清找到在省妇联工作的张岚,将厚厚的材料递到她面前。张岚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气得浑身发抖:"这样的败类,必须严惩!"
公审大会定在1980年春天。省体育场里挤满了人,不少是从王德海管辖县赶来的受害者。苏婉清穿着素色的确良衬衫,站在证人席上,阳光洒在她肩头,却驱不散十年的阴霾。
"1969年7月15日,王德海以权谋私,在办公室内对我实施侵害..."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字字句句如重锤般砸在人们心头。看台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啜泣声和愤怒的咒骂声。
王德海一开始还在狡辩,声称是苏婉清"自愿",是"恶意污蔑革命干部"。但当二十多名受害者陆续出庭,当贪污账本、恐吓信件等证据被一一展示,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双腿开始颤抖。
"判处王德海死刑,立即执行!"审判长的声音响起时,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苏婉清望着被押走的王德海,这个恶魔终于要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
刑场枪响的那一刻,苏婉清正在卫生院给村民义诊。一位老大娘拉着她的手:"闺女,你可算给我们报仇了!"苏婉清看着老人布满皱纹的脸,想起这些年遇到的无数受害者,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此后,苏婉清和林卫东继续留在医疗岗位上。他们发起了"受害者援助计划",帮助那些曾遭受伤害的人重新生活。青山村的卫生所扩建了,新盖的红砖房里,挂满了患者送来的锦旗。
某个夏夜,苏婉清和林卫东坐在卫生院的台阶上,看着满天繁星。"后悔过吗?"林卫东轻声问。苏婉清摇了摇头:"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站出来。有些黑暗,必须有人去打破。"
晚风轻拂,带着草药的清香。远处的村庄传来犬吠声,宁静而祥和。那些在黑暗中挣扎的岁月,终将成为照亮前路的光。而他们,将继续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正义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