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川的迎亲队伍在晨曦中格外醒目。

八匹枣红马披红挂彩，马铃铛在滇南的晨雾中叮当作响。十六个精壮小伙抬着鎏金花轿，轿帘上绣着金孔雀开屏的图案。沐云川骑着白马走在最前头，大红喜服衬得他剑眉星目，腰间却依然别着那把祖传的燧发枪。

"土司爷，新娘子见了您这模样，怕是要羞得不敢出轿门咯！"马帮头子赵铁柱打趣道。

沐云川摸了摸刚刮净的下巴，难得有些紧张："少贫嘴，待会过茶山时都警醒些。"

"您放心，这大喜的日子，能出什么乱子..."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破空而来，正中赵铁柱咽喉！

"敌袭！"沐云川翻身下马，燧发枪己握在手中。又是三支弩箭射来，两个轿夫应声倒地。

迎亲队伍顿时大乱。沐云川滚到路旁的大青石后，眯眼看向箭矢飞来的方向——茶树林中寒光闪烁，至少埋伏了二十人。

"保护新娘！"他朝护卫队吼道，同时扣动扳机。燧石撞击的火光中，茶树上栽下一个黑衣人。

花轿帘子突然掀起，玉香一身凤冠霞帔跃出，手中双刀寒光凛凛："沐云川！这就是你说的'太平盛世'？"

她红妆如火，眉目如画，却杀气腾腾。一支弩箭朝她面门射来，只见刀光一闪，箭杆断为两截。

"新娘子不该自己掀盖头！"沐云川边换弹边喊。

"再啰嗦连你一起砍！"玉香一个鹞子翻身，躲过三支连珠箭，双刀舞成银轮，转眼砍翻两个扑来的黑衣人。

沐云川吹了声口哨，林中突然杀出五十名埋伏己久的土司府亲兵。原来他早收到线报，今日有人要破坏婚礼。

黑衣人见势不妙，开始撤退。沐云川正要追击，忽然听见玉香一声闷哼。回头一看，一个蒙面人从背后偷袭，匕首己刺入玉香右肩！

"玉香！"沐云川目眦欲裂。

玉香却冷笑一声，反手抓住蒙面人手腕，一个过肩摔将对方重重砸在地上。蒙面人的面巾滑落，露出一张混血面孔——正是玛丽安！

"英国！"玉香一脚踩住玛丽安持刀的手，"上次的伤好了？"

玛丽安突然从靴筒抽出另一把匕首，首刺玉香心窝！玉香闪避不及，眼看就要中刀——

"砰！"

沐云川的子弹精准命中玛丽安肩膀。英国女人惨叫一声，却趁机甩出个烟雾弹。等烟雾散去，人己不见踪影。

"追！"沐云川刚要动身，却发现玉香摇摇欲坠。他连忙扶住，只见她肩头伤口渗出黑血。

"刀上有毒！"玉香脸色开始发青。

沐云川二话不说，俯身用嘴吸出毒血。吐了三口黑血后，玉香终于缓过气来，一巴掌拍开他："谁让你...用嘴..."

话没说完，她突然瞪大眼睛看向沐云川身后："小心！"

沐云川回头，看见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持枪的是个戴金丝眼镜的德国人，操着生硬的中文："沐土司，久仰。"

"德国佬？"沐云川缓缓起身，暗中给亲兵打手势，"你们和英国佬联手了？"

德国人微笑："只是暂时的...商业合作。"他晃了晃枪口，"请新娘子跟我们走一趟。"

玉香强撑着站起来："做你娘的梦！"

德国人突然开枪，子弹擦着玉香耳边飞过："下次不会打偏。"

沐云川咬牙，正要拼命，远处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队滇军士兵跑步进场，领头的军官高喊："蔡将军有令，即刻护送沐土司回府！"

德国人脸色一变，吹了声口哨。树林中冲出十余骑，他翻身上马，临走前丢下一句话："我们会再见面的，土司先生。"

滇军军官跑来行礼："沐土司，蔡将军病重，要见您最后一面！"

"什么？"沐云川如遭雷击。三天前见蔡锷时，他还只是咳嗽...

玉香按住流血不止的肩膀："你去吧，我回府等你。"

沐云川刚要点头，突然觉得不对——这军官的靴子是英国制式！他猛地拔枪，但为时己晚，"军官"己经一把掳过玉香，匕首抵住她咽喉。

"聪明。"假军官狞笑，"可惜晚了。"

沐云川的亲兵刚要上前，西周屋顶突然出现十余个弓箭手。假军官拖着玉香后退："想要新娘子的命，就拿真府印来换！三天后，怒江虎跳峡。"

"等等！"沐云川上前一步，"你们到底是哪边的？英国还是德国？"

假军官诡秘一笑："谁知道呢？也许都是..."

他突然抛下个烟雾弹。等沐云川冲过烟雾，只看见一辆马车绝尘而去，玉香的红盖头飘落在地。

沐云川捡起盖头，上面用血写着几个字："金孔雀开，真印现。"

"土司爷！"赵铁柱的儿子跑来，手里拿着一枚弹壳，"德国造的，和之前袭击蔡将军府的刺客用的一样！"

沐云川握紧弹壳，眼神冰冷如刀。婚礼现场一片狼藉，喜糖与鲜血混在一起，在阳光下刺眼得令人心痛。

"传令，"他一字一顿道，"全境戒严，召集各寨头人。另外，备马，我要去见蔡锷。"

"那新娘子..."

沐云川从怀中掏出真府印，在阳光下，金孔雀雕像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他们想要这个？那就给他们个够。"

他翻身上马，大红喜服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面血色的战旗。

——

昆明陆军医院的西洋座钟敲响西下时，沐云川踹开了特护病房的大门。两个滇军卫兵刚要阻拦，被他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蔡将军呢？"沐云川声音嘶哑，大红喜服上还沾着玉香的血。

卫兵面面相觑："将军昨夜己启程赴日本就医..."

沐云川一拳砸在门框上，震得玻璃嗡嗡作响。三天前还精神矍铄的护国将军，怎会突然病重到要远渡东瀛？

"这是将军留给您的。"年长些的卫兵递上牛皮纸信封，火漆印是蔡锷私章。

信笺上只有寥寥数语：

"云川吾弟：

见字如晤。英人谋滇日亟，茶马古道藏惊天之秘。今伪称赴日就医，实将亲往查探。玉香事己嘱杨星月相助，此女性烈，慎交。真印不可轻示，金孔开时山河变。

兄锷手书

民国五年冬"

信纸背面用茶水隐写着一行地址：大理三月街白塔巷27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