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团抵达云南的日子越来越近,沐云川和玉香的准备工作也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他们日夜忙碌,丝毫不敢懈怠,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斟酌,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德国考察团乘坐专机抵达了昆明。沐云川和玉香早早地来到机场迎接。当考察团成员走下飞机的那一刻,沐云川的目光迅速扫过每一个人,试图从他们的神情和举止中判断出他们的性格和专业背景。
考察团团长是一位名叫汉斯?施密特的资深工程师,他身材高大,面容严肃,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对专业的执着和自信。在与沐云川握手时,他的手有力而坚定,给沐云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沐先生,久仰大名。” 汉斯?施密特用流利的英语说道,“我们对这次合作充满期待,希望能在云南看到一些令人惊喜的东西。”
沐云川微笑着回应:“施密特先生,欢迎来到云南。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一定会取得丰硕的成果。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将全程陪同各位进行考察,希望能让各位全面了解云南的情况。”
在简单的寒暄之后,沐云川带领考察团成员前往预先安排好的酒店休息。一路上,考察团成员们透过车窗,好奇地观察着昆明的街景,对这座充满异域风情的城市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而沐云川和玉香则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接下来的考察能够一切顺利,为他们与德国的合作打下坚实的基础。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暗处,一双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场看不见的较量己经悄然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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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湿热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裹着滇池水汽漫进昆明城。德国考察团抵达的第三日,沐云川刚在翠湖边的临时办事处铺开滇南矿产分布图,铜门环便被叩出两声沉响——不同于冯·德莱尼随行人员的严谨节奏,这叩门声带着滇军特有的蛮横。
玉香握在腰间毛瑟手枪的手指微紧,掀开门帘的瞬间,枪口己隐蔽地指向来人腰腹。门外站着两个穿灰布军装的汉子,领头者斜挎盒子炮,袖口卷到肘弯,露出臂上“滇黔绥靖公署”的臂章。
“沐土司,”汉子操着沾着烟嗓的昆明话,眼皮都没抬,“龙督办府里有话,说德国洋鬼子来咱地界儿刨食,总得让上边知道个章程。这是督办派来的参谋,秦淮河。”他侧身让开,身后钻出个戴金边眼镜的瘦高个,西装革履却配着军裤,手里晃着一柄银质文明棍。
秦淮河?沐云川指尖在地图上的个旧锡矿位置轻点两下。这名字听着风雅,却是龙云帐下有名的“包打听”,专司监视地方势力。20年代的云南刚经历“二六政变”,龙云虽暂掌滇政,却对滇南土司的世袭兵权耿耿于怀。此刻派秦淮河来,与其说是“问候”,不如说是敲山震虎。
“秦参谋远道而来,”沐云川收起地图,语气平淡,“只是督办的消息倒比洋人还灵通。昨日考察团的皮鞋底刚沾着滇越铁路的煤灰,今日督办的令就到了。”
秦淮河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文明棍“笃”地敲在地板上:“滇越铁路?那可是法国人盯着的眼珠子。听说沐土司要在蒙自建兵工厂?怕是忘了去年法国领事在五华山踹翻茶几的事?”
这话暗藏机锋。1926年,法国因滇越铁路权益问题与龙云爆发冲突,此刻提及,既是提醒沐云川别招惹洋人,更是暗示龙云对“私建兵工厂”的忌惮。玉香插言时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秦参谋消息有误,我家土司只是与德国商人洽谈实业合作,办的是机器局,不是兵工厂。”
“机器局?”秦淮河拖长了腔调,目光扫过墙角堆放的游标卡尺和几本德文手册,“那正好,督办也想请沐土司去五华山‘喝杯茶’,顺便给洋鬼子们讲讲,这‘机器局’的零件,会不会变成打土匪的子弹?”
空气瞬间凝固。窗外传来黄包车夫的吆喝,却衬得屋内死寂如坟。沐云川突然笑了,走到墙边摘下那柄镶银皮鞘的土司佩刀,刀柄在掌心转出半圈寒光:“秦参谋替督办操心,沐某感激。不过滇南的规矩,外人进了土司地界,看什么、问什么,总得按土司的章程来。”
佩刀“呛啷”一声归鞘,秦淮河下意识后退半步。他知道,这看似文弱的土司手里,握着滇南十八寨的团练武装,去年还在哀牢山剿了悍匪“过山虎”。就在僵持间,院外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冯·德莱尼的黑色福特轿车碾过青石板,车斗里坐着几个扛着测绘仪的德国工程师。
“哦?沐先生有客人?”秦淮河立刻换上笑脸,文明棍指向汽车,“那张某就不打扰了。只是督办说了,云南的天,是龙家的天。洋人想在这儿挖坑,得先问问地底下的山神答不答应。”说罢转身就走,两个卫兵撞了玉香肩膀一下才出门,分明是挑衅。
玉香气得脸色发白:“云川,龙云这是要插手!”
“他早该插手了。”沐云川望着汽车驶近,从抽屉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磨损的怀表零件,“1927年的云南,没有真空。龙云要地盘,法国人要铁路,英国人盯着片马,现在加上德国人……这潭水,该浑一浑了。”
德国考察团的首席工程师汉斯·施密特,是个典型的巴伐利亚硬汉,左脸有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疤痕,据说是一战时索姆河战役留下的。此刻他正蹲在个旧锡矿的矿洞前,用地质锤敲下一块矿石,对着阳光眯眼细看。
“含锡量17.3%,伴生铅锌。”汉斯用指甲刮掉矿石表面的氧化层,德语里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但开采方式太原始,竹筐吊桶,油灯照明……这是中世纪的矿场!”
陪同的矿场老倌缩着脖子,用彝语对沐云川嘀咕:“土司爷,这洋鬼子嫌咱的‘火镰子’挖矿慢。可咱祖辈都这么干,山神会怪罪的。”
沐云川翻译时故意加了句:“汉斯先生,山神更怪罪浪费矿藏。”
汉斯猛地站起来,拍掉裤腿上的矿渣:“浪费?看看这些!”他指向矿洞外堆积的尾矿,“锡石与脉石混杂,选矿全靠人工手拣,回收率不到30%!沐先生,你说要建兵工厂,连合格的钢材都炼不出来,拿什么造枪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