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刺破浓稠的暮色，我把皮卡停在离老鸦村半公里外的苞米地旁。远处拆迁队的探照灯在夜空划出惨白的光束，机械臂撕裂墙体的轰鸣声震得胸腔发闷。摸着口袋里冰凉的洛阳铲，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寒意——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

"小吴？"周小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惊得我差点跳起来。她换了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怀里抱着个油纸包："知道你不敢在村里露面，给你带了玉米饼子和咸鱼。"月光下，她递来的手电筒还沾着泥土，"村东头王家老宅下面，我听爷爷说埋着抗日时期的地道入口。"

踩着碎砖摸进老宅，霉味混着焚烧秸秆的焦糊味扑面而来。手电筒光束扫过斑驳的砖墙，褪色的毛主席语录旁，歪歪扭扭写着"此处危险"的警示。当透视能力启动的瞬间，太阳穴像被钢针扎了一下——地下80厘米处，破碎的陶片堆里埋着半截青铜箭头，再往下，青砖砌成的拱顶泛着冷光。

洛阳铲刚插进地面，隔壁突然传来人声。我慌忙躲进坍塌的灶台后，透过墙缝看见两个穿迷彩服的男人。其中一人踢开瓦砾，军用手电筒照亮墙角的符咒："张老板说了，三天内必须找到入口，这汉代古墓要是..."话音未落，墙皮突然簌簌掉落，我头顶的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千钧一发之际，周小棠拽着我滚出危房。身后传来轰然巨响，烟尘散尽后，露出地面裂开的缝隙，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举起手电筒，光束照亮缝隙里半截青砖——砖面刻着的云雷纹，和我在废品站照片里老宅影壁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快走！"她压低声音，"拆迁队有内鬼！"我们猫着腰在断壁残垣间穿梭，突然听见前方传来铁链拖拽声。我拉着她躲进废弃的猪圈，透过木板缝隙，看见三个黑影正往皮卡方向移动。为首的男人脖子上纹着蝎子，手里拎着的蛇皮袋里，隐约露出青铜器的棱角。

等他们走远，我冲向皮卡。暗格里藏着的相机不翼而飞，车斗里留着张字条："识相点，明晚十点，村西破庙。"周小棠的指甲掐进我胳膊："那是老鸦村的义庄，十年前出过命案..."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屏幕上显示着陌生号码。

"小吴兄弟，"电话里传来油腻的笑声，"听说你对老物件感兴趣？明晚带着洛阳铲和诚意，咱们好好聊聊。"我握紧拳头，背景音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还有老李熟悉的痛呼："等等！我认识他！他..."通话戛然而止，手机屏幕映出我铁青的脸。

周小棠突然拽着我蹲下，几束车灯扫过村口。拆迁队的工程车停在老槐树下，副驾驶走下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是新闻里报道的开发公司负责人张明远。他仰头望着老槐树，手里把玩着枚汉代五铢钱，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盘踞的毒蛇。

"他们在找古墓的主墓室。"周小棠声音发抖，"爷爷临终前说，老鸦村地下埋着汉代琅琊郡的秘密，日本人当年挖了三个月都没找到..."她的话被远处传来的爆炸声打断，拆迁队方向腾起冲天火光。借着混乱，我们摸进义庄。

腐朽的木门吱呀作响，月光透过破窗洒在供桌上。香灰堆里埋着半截陶片，上面的饕餮纹与青铜箭头如出一辙。我正要仔细查看，脚下的青砖突然下沉。机关启动的瞬间，周小棠一把将我推开，自己却被突然弹出的弩箭擦伤手臂。

"小心！"我扯下衬衫给她包扎，血腥味混着义庄特有的腐臭令人作呕。墙根处的暗格里，整整齐齐码着十几个陶罐，每个罐口都贴着朱砂符咒。当我用洛阳铲撬开其中一个，里面滚出的不是文物，而是几根人类指骨，指节上还戴着枚生锈的银戒指。

手机在这时震动，新消息弹出："带着指骨，独自来见。否则，你朋友的舌头，我就笑纳了。"发件人是老李的号码。周小棠按住我的手："这是陷阱！他们想借你的能力找主墓室，这些人...和十年前义庄灭门案的手法一模一样。"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探照灯扫过残破的窗纸。我握紧洛阳铲，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义庄外，拆迁队的机械臂正在拆除最后一间民房，扬起的尘土中，隐约可见地底深处透出的幽光，仿佛有什么古老的东西，正在沉睡中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