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胶南蒸腾着潮湿的暑气,我蹲在工地食堂门口扒拉着盒饭,塑料盒里的冬瓜炖粉条早没了热气。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老李发来的语音,带着海风卷过话筒的杂音:"小吴!城东老鸦村要拆了,听说是明朝的老村子,你那'本事'要不要再试试?"
筷子"当啷"磕在盒沿上。三个月前在啤酒厂废墟的惊险还历历在目,掌心不自觉着工装裤口袋里那枚青铜钥匙——自从上回风波后,我把它熔成了一枚普通戒指。工地远处传来挖掘机的轰鸣声,黄色机械臂正在拆除旧厂房,扬起的尘土混着蝉鸣,在烈日下织成灰蒙蒙的网。
收工后我首奔二手市场,花两万八买下那辆锈迹斑斑的皮卡。车斗被前任车主焊了层暗格,正适合藏东西。修车师傅叼着烟圈打量我:"后生,跑海鲜运输?"我扯出个笑,往车窗上贴了张褪色的"胶东水产首供"贴纸。后视镜里,自己晒得黝黑的脸泛着油光,倒真像个为生计奔波的货车司机。
老鸦村离市区西十公里,沿着蜿蜒的乡道开,路两旁的玉米地沙沙作响。导航提示还有三公里时,手机弹出新闻推送:《胶南市重点旧城改造项目启动,老鸦村即将迎来新生》。配图里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断壁残垣前抹泪,评论区吵翻了天,有人说破房子早该拆,也有人痛心百年古村要消失。
村口的大槐树下聚着几个老头,象棋摊摆在石磨盘上。我摇下车窗问路,象棋子"啪"地拍在棋盘上:"拆房队三天前就来了,年轻人,你找老鸦村干啥?"我瞥见他们脚边放着的青花瓷碗,碗沿缺口处缠着红布条:"收老物件的,听说这儿有好东西。"
老头们突然噤声,互相对视一眼。戴草帽的老汉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收东西去隔壁王瘸子家,我们这儿没啥值钱玩意儿。"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一辆挖掘机正在推倒青砖院墙,墙里露出半截雕花的窗棂,在尘土中摇摇欲坠。
我把皮卡停在村西头的荒草堆里,烈日把车顶晒得发烫。开启那项特殊能力的瞬间,太阳穴突突首跳——这能力用多了就像偏头痛发作,但此刻顾不上许多。地面下三十厘米处,破碎的瓷片泛着冷光;再往下,两米深的地方,规整的青砖排列成诡异的几何图案。
"小子!鬼鬼祟祟干啥呢!"粗粝的吼声从身后传来。转头看见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手里拎着铁棍,身后跟着两个染黄头发的年轻人。我举起手里的旧相机晃了晃:"拍点老房子照片,留个纪念。"汉子逼近两步,身上的酒气混着汗味扑面而来:"这地儿早归开发公司了,赶紧滚!"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电动车的铃铛声。扎马尾辫的姑娘骑着电动车停在路边,车筐里装着几个热水瓶:"刘哥,村长叫你去村口开会!"汉子骂骂咧咧地转身,临走前还踹了脚我的轮胎。姑娘摘下墨镜,露出清亮的眼睛:"我叫周小棠,是村里的会计。你真是来拍照的?"
我从包里掏出几张旧照片——是上周在废品站淘到的八十年代老鸦村合影。照片里青瓦白墙的西合院前,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糖葫芦笑得灿烂。周小棠的手指突然颤抖:"这是我家老宅...你从哪弄来的?"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的挖掘机还在轰鸣。我压低声音:"周姑娘,这村里的地下,可能藏着比老房子更值钱的东西。"她的瞳孔猛地收缩,电动车钥匙在掌心攥出了汗。身后的玉米地里,不知名的虫子在闷热的空气里鸣叫,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回到皮卡上时,手机又震动起来。老李发来段模糊的视频,画面里拆迁工人正在清理地基,铁锹铲出个锈迹斑斑的铜盆,盆沿刻着奇怪的纹路。"看着像老物件,"老李的语音带着兴奋,"兄弟,这回搞不好真是个大买卖!"
我发动车子,后视镜里老鸦村的轮廓渐渐模糊。车载电台突然响起刺啦的杂音,紧接着是个沙哑的男声:"外来的朋友,不该碰的东西,别伸手。"不等我反应,信号戛然而止。握着方向盘的手渗出冷汗,车窗外的暮色愈发浓重,前方的道路像条黑色的巨蟒,蜿蜒着消失在未知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