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后院的月光惨白如霜,周小棠的运动鞋碾碎了脚下干枯的艾草,浓烈的药味混着地下带出的腐臭,在鼻腔里搅成一团令人作呕的气息。我死死护着帆布包,里面的竹简边缘硌得肋骨生疼,青铜灯台的凤凰尾羽还在轻轻摇晃。
“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我压低声音,目光扫过拆迁队亮着探照灯的工棚。周小棠突然拽住我的袖口,指甲缝里还嵌着地下带出的泥土:“去我家老宅!拆迁队不敢动那里,爷爷生前在阁楼砌了个暗墙。”
穿过蛛网密布的小巷,青砖墙上“拆”字的红漆己经斑驳。周小棠家的老宅门虚掩着,门环上缠着褪色的红绸——那是胶东农村搬家时的旧俗。刚跨进门槛,我猛地将她扑倒在地,一支弩箭擦着发梢钉进门框,尾羽上还沾着暗红色的黏液。
“谁?!”我抄起墙角的扫帚,将周小棠护在身后。二楼传来木板吱呀声,月光透过雕花窗棂,照出个戴着斗笠的人影。那人手中的青铜弩泛着冷光,腰间挂着的皮革囊袋上,赫然绣着与古墓壁画同款的云雷纹。
“把东西交出来。”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青砖,带着明显的外地口音。我攥紧帆布包,突然想起在墓室里看到的那截断簪——簪头朱雀的眼睛,和这人弩机上的红宝石一模一样。千钧一发之际,周小棠突然尖叫:“着火了!拆迁队那边着火了!”
黑衣人下意识转头,我趁机抄起门后的铜盆砸过去。金属碰撞声中,对方跃窗而逃,只在地上留下半块破碎的玉佩。周小棠捡起玉佩,借着月光辨认:“这纹路...和我家传的玉镯好像。”她撸起袖子,腕间果然戴着只刻着祥云纹的玉镯,断裂处的豁口与地上的碎玉严丝合缝。
阁楼的暗墙里积着厚厚的灰尘,周小棠小心翼翼地将竹简和漆盒塞进去。我展开那卷记载着“海寇来袭”的竹简,在油灯下逐字辨认。突然,一行小字映入眼帘:“若见凤凰衔珠,便是...”字迹被火烧得残缺不全,但“凤凰”二字让我想起青铜灯台。
“等等!”我抓起灯台,翻转底座时,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玉片掉了出来。玉片上刻着半幅地图,海岸线的轮廓分明是胶南,而在老鸦村的位置,画着只展翅的朱雀。周小棠的呼吸突然急促:“我爷爷临终前说过,老鸦村地下有个‘朱雀阵’,日本人当年就是因为破解不了机关,才...”
她的话被楼下突然响起的汽车引擎声打断。我吹灭油灯,透过窗缝望去,张明远的黑色轿车停在巷口,车灯扫过斑驳的墙壁,照出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后门走!”周小棠拉着我钻进厨房,后院的狗洞刚好能容一人通过。
翻墙而出时,我的工装裤被铁丝划破,膝盖渗出鲜血。我们躲进隔壁废弃的猪圈,听着脚步声在老宅里翻找。张明远的咆哮声穿透墙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个姓吴的能透视地下,肯定知道主墓室的位置!”
冷汗顺着脊背滑落,我这才明白为何黑衣人会精准找到义庄。一定是在工地上,某个细节暴露了我的秘密。周小棠突然扯了扯我的衣角,指向猪圈角落的水缸。月光下,缸底沉着枚汉代五铢钱,钱孔处系着根红绳,绳结的打法与黑衣人腰间的囊袋如出一辙。
“这些人在村里安插了眼线。”我捡起铜钱,金属表面还带着体温。周小棠的脸色变得惨白:“村长儿子这几天总往拆迁队跑,还有...还有会计室的账本,最近少了几本八十年代的老账。”
远处传来公鸡打鸣声,天边泛起鱼肚白。我们绕小路回到皮卡停放处,车胎不知何时被人划破,挡风玻璃上贴着张字条:“明晚十点,老码头仓库。带齐东西,别耍花样。”字迹潦草却透着狠劲,右下角画着个狰狞的蝎子——正是张明远手下那个纹身。
周小棠突然抓住我的手,掌心全是冷汗:“我想起来了!爷爷的日记本里提到过,老码头在抗战时期是地下党的联络点,日本人当年在那挖过一个月,什么都没找到...”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我们同时想起了竹简上未写完的那句话——“葬于...”
发动备用轮胎的皮卡时,朝阳正从海平面升起。后视镜里,老鸦村的断壁残垣镀上一层血色,拆迁队的红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帆布包里的玉片硌着大腿,我知道,今晚的老码头仓库,将会是一场决定古墓秘密归属的生死较量。而在这场较量背后,似乎还牵扯着胶南半个世纪以来的隐秘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