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琰捏着茶盏的指节骤然发白，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霜花，他冷冽的目光如冰锥般剜向候在廊下的小禄子。

小太监裹紧棉袍，踩着积雪奔出去时，靴底与冻得梆硬的石板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雕花门外寒风呼啸，礼部侍郎官袍上结着层薄冰，歪斜的乌纱帽边缘垂着冰棱，发间还沾着几片未化的雪絮。

“禄公公！”礼部侍郎冻得发紫的嘴唇剧烈颤抖，膝盖重重砸在覆着积雪的青石板上，溅起细碎冰晶，“麻烦通传一声，微臣特来请罪！今早那人是微臣家中小妾，不懂规矩冲撞了王妃，罪该万死！”

他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在刺骨寒风中发出闷响，通红的掌心很快覆上一层白霜。

小禄子猛地凑近，呼出的白雾裹着寒气喷在侍郎脸上，眼里满是警告："侍郎大人怕是冻糊涂了！今儿可是公主的生辰！谁要是扰了主子兴致，待会儿惹得主子们不高兴了，您这乌纱帽能不能保住都是小事——"

他故意拖长尾音，骨节分明的手指重重戳向侍郎肩头，"您那整个礼部，还有这满门老小，还有我们这些下人的脑袋，可都得跟着遭殃！您自己掂量掂量，这罪，您担得起吗？！”

侍郎被戳得身形剧烈一晃，官袍下襟扫落廊柱上垂挂的冰棱，碎冰迸溅在他结着薄霜的靴面上。

他颤巍巍攥住小禄子貂裘的下摆，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禄公公救命！贱内无意中冲撞了王妃......下官全家怕是等不到开春！”

小禄子脸色骤变，一把扯开侍郎的手，从袖中掏出帕子狠狠擦拭衣摆：“糊涂东西！这会儿还敢扯这些！”

小禄子冻得通红的脸上瞬间浮起戾色，淬了冰碴般的目光扫过呆立的奴才："聋了不成？！"

他一把揪住最近侍卫的衣领，将人拽得踉跄前跌，"把这聒噪的玩意儿拖去柴房！谁要是再让半个字漏进厅里——"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袖中短刃己抵住侍卫喉结，"就拿你们的狗头去给公主赔罪！"

众人如遭雷击，三两步扑向瘫坐在雪地里的侍郎。

粗粝的麻布束带勒进侍郎青紫的唇瓣，浸透雪水的帕子狠狠堵住口鼻，他挣扎时官帽滚落，露出鬓角新添的白发。

拖拽间官袍下摆扫过廊柱，悬着的冰棱轰然坠地，在死寂的庭院炸开清脆声响。

小禄子嫌恶地蹙起眉头，盯着青石板上那滩暗红血迹，皂靴刻意往旁边挪了挪。

他捏着帕子掩住口鼻，朝着浑身发颤的奴仆们冷声道：“愣着作甚？拿雪把血渍盖严实了，再用滚水反复冲刷！要是一会儿让主子们闻到一丁点血腥味——”

奴仆们脸色煞白，慌忙捧起积雪往血迹上盖，冻僵的手指被碎石划破也浑然不觉，只听得簌簌落雪声里，混着粗重压抑的喘息。

小禄子哈着白气闪身入殿，厚重的棉帘隔绝了外头的风雪。

殿内暖意融融，熏香袅袅，他抬眼望去，只见苏念初托腮斜倚软垫，杏眼亮晶晶地盯着说书人，连耳垂上的红珊瑚坠子随着晃动都未察觉，显然沉浸在故事里未曾被惊扰。

小禄子暗暗松了口气，悬着的心堪堪落回原处，却又不敢松懈，垂首偷瞄上座。

只见赵景琰慢条斯理转动着鎏金手炉，正将剥好的糖炒栗子往她掌心放，两人神色如常，这才悄悄抹了把额角的冷汗，悄无声息退至廊柱后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