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托盘上,梅花纹盏盛着的糕点还冒着袅袅热气。
赵景琰亲手将托盘推至苏若璃案前,眉眼间染着难得的柔和笑意:“阿玛听说江南新贡了玫瑰鹅油酥,特意吩咐御膳房照着您从前爱吃的方子重做。
说是您当年在姑苏,最喜趁着糕点刚出炉时,就着碧螺春吃。”
他示意三宝斟上茶汤,琥珀色的茶水漫过杯沿,“您尝尝,这火候、这用料,可还合从前的口味?”
苏若璃望着盘中层层叠叠的酥皮,指尖轻轻抚过盏边缠枝莲纹,仿佛触到了记忆里江南烟雨的温润。
她捏起一块糕点,咬下时酥屑簌簌落在月白裙裾上,清甜的玫瑰香气混着鹅油的醇厚在舌尖散开,恍惚间竟与十几年前寒山寺外的早茶铺子重叠。
苏若璃笑着开口道:“你的孝心倒还要假借你阿玛的名义说出来。”
指尖轻轻点过赵景琰递来的茶盏,暖意透过瓷壁漫上来。
赵景琰姿态恭谨却掩不住眼底笑意:“这都是阿玛的主意,儿臣不敢鞠躬。”
他抬头时,目光与苏念初温柔的视线相撞,“阿玛总说,您在江南时最爱这口酥脆,连梦里都念着街巷叫卖声。”
“难为你们有心,初儿可要尝尝?”苏若璃眉眼弯弯,将一块玫瑰鹅油酥推到女儿面前,糕点边缘还泛着的金棕色。
苏念初摇了摇头,鬓边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额娘喜欢就好,景琰哥哥给我备了其他的。”
说着,她狡黠地眨了眨眼,三宝赶忙上前袖中掏出个小巧的油纸包,“前些日子随口提了句想吃城外摊子上的梅花糕,哥哥竟真让人寻了来,还说要瞒着您,免得说他带坏我吃零嘴。”
赵景琰闻言无奈地笑了笑,指尖无意识着茶盏:“初儿金口一开,我哪敢不从?不过是些市井小食,哪比得上御膳房的精致。”
他抬眼望向母亲,目光里带着几分孩童般的讨好,“倒是阿玛这次下了不少功夫,连糕点模具都是照着江南样式新制的。”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侍卫压低的呵斥。
小禄子脸色骤变,不着痕迹地挡在门前,余光却死死盯着赵景琰,生怕惊扰了这难得的温馨。
赵顺安裹着玄狐大氅坐在屏风后,金丝绣着云纹的袖口下,青筋在手背微微凸起。
突然冷笑一声:“还愣着?当这是菜市场,什么腌臜事儿都敢往跟前凑?”
他眼神扫过周福喜煞白的脸,“把礼部那摊子事儿处理干净,若再扰了内眷清净——”
话音未落,鎏金手炉重重砸在廊柱上,迸溅的火星将廊下冰棱灼出细小孔洞,“提头来见!”
苏若璃莲步轻移,素手如蝶落在赵顺安紧绷的腕间,温声道:“好了,别吓着初儿了。”
她指尖的温度透过狐裘渗入肌理,赵顺安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缓。
随着惊堂木“啪”地一声脆响,说书人躬身退下。
赵景琰将手边暖炉递给瑟缩的苏念初,眉眼弯成温柔的弧度:“今年生辰,初儿自己说,该怎么赏他们?”
他抬眸扫过殿内伺候的宫人,又看向台下屏息待命的说书班子,嘴角笑意更深,“毕竟要讨寿星公欢心,才能沾沾福气。”
苏念初顿时来了精神,抱着暖炉坐首身子,乌发间的红珊瑚坠子晃出细碎流光。
她转着黑葡萄似的眼珠,忽然伸手指向缩在角落的小禄子:“他刚才在外面忙前忙后,赏他两罐子蜜饯!还有说书先生——”她歪头思索片刻,“把父王珍藏的那套《三国演义》话本赐他,就说本公主准他回家慢慢琢磨!”
殿内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低低的笑声,连赵顺安都忍不住放下茶盏,轻咳着掩饰上扬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