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琰点点头,广袖拂过绣着金线云纹的软垫,在苏念初身侧落座。
戏台上传来的锣鼓声震得人耳膜发疼,他却能清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余光瞥见苏念初鬓边的银簪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景琰哥哥,你可算来了。”苏念初眉眼弯弯,将温热的手炉塞进他掌心,“今日的戏班子可是阿玛专程从扬州请来的,这出《蟠桃会》……”
她的声音突然模糊,赵景琰盯着她唇角的梨涡出神,后面的苏念初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锣鼓声渐歇,戏台上仙袂飘飘的身影化作躬身谢幕的伶人。
苏念初清脆的掌声突兀地撞进耳中,赵景琰猛地回神,才惊觉戏服上的金线在日光下刺得他眼眶发酸。
“琰儿可要赏些什么?”赵顺安端着白玉盏轻抿香茗,茶雾氤氲间,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将他眼底未褪的怔忡尽收眼底。
赵景琰喉结滚动,强迫自己将视线从苏念初的掌心挪开:“小禄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守在廊下的小禄子立刻捧着鎏金托盘疾步上前,盘内整齐码着银子,映得戏台边伶人们低垂的眉眼都泛起光亮。
可赵景琰望着那堆赏赐,脑海里却闪过司礼监地砖缝里未擦净的血渍——此刻戏服上的金粉与记忆里的暗红,竟诡异地在视网膜上交织成网。
伶人们三呼谢恩,衣袂翻飞间卷起阵阵香风。
“景琰哥哥今儿瞧戏,倒像是有心事?”
苏念初仰起脸,眼尾的胭脂晕染得恰到好处,却掩不住眼底的关切。
赵景琰喉间发紧,想起小福子临终前那句“棋子”,此刻苏念初鬓边晃动的银步摇,都仿佛变成了赵顺安手中的丝线。
赵顺安的笑声突然响起,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寒鸦:“年轻人难免心思重些。”
他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扳指,玄色蟒袍上的金线龙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不过,倒是也该让琰儿长长见识。”
话音未落,小厮捧着滚烫的手炉上前,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脸上的神情,却让赵景琰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那语气,与当年将他送上太子之位时如出一辙。
赵景琰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暗潮,指尖无意识着腰间玉佩,片刻后抬眸笑道:“阿玛额娘,我们一同去城外画舫可好?今日雪停天晴,江面上月色格外清朗。”
他转头看向苏念初,目光不自觉柔和几分,“晚上去那用完晚膳,还有惊喜给初儿。”
戏台上伶人退下的脚步声与檐角风铃声交织,赵顺安着扳指的动作微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难得琰儿有这份心。”
一旁的苏若璃也慈爱地看了眼苏念初,轻笑道:“也好,让初儿也见识见识江上夜景。”
苏念初眼眸亮晶晶的,脸颊因兴奋泛起红晕:“真的吗?我还从未坐过画舫呢!”
她下意识凑近赵景琰,发间茉莉香混着戏台上未散的脂粉气萦绕在鼻尖,却让赵景琰想起小福子攥着的那缕带着药香的碎发,心口骤然泛起一阵钝痛。
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抬手替她将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触到她温热的耳垂时,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