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琰着腰间玉佩的动作微顿，江风卷着烟火余烬掠过他冷硬的下颌线。

他声音沉如寒潭：“阿玛可有说何时回宫？”

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思忖，漆黑的瞳孔映着江面粼粼波光。

胡守礼猛地叩首，额头重重抵在甲板上，惊起几粒木屑。

他声音发颤，带着十二分惶恐：“回殿下！主子只命奴才来问安排，半句口谕都没交代！奴才、奴才不知啊！”

话音未落，额角己沁出冷汗，顺着鼻尖滴落在衣袍前襟，洇出深色水痕。

赵景琰转过身，眸光温柔地落在苏念初脸上，伸手轻轻拢住她被江风吹乱的发丝，声音低沉而宠溺：“初儿，今晚回吗？”

苏念初踮脚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襟，指尖拂过绣着金线的云纹时顿了顿，仰头笑道：“景琰哥哥，今儿个陪我闹腾了一天，怕是把折子都晾在御书房了吧？”

她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眼尾带着狡黠的笑意，“不如你先回宫处理朝事？我正好陪额娘说些体己话，在府里多住两日。”

赵景琰指尖轻捏她泛红的耳垂，目光沉沉落在她水润的瞳仁里，像是要把此刻的模样都刻进心底。

“也好。”他语气微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夜里若咳嗽或是犯头疼，不管多晚都要传信给我。”

说罢又从腰间解下一枚刻着螭纹的玉佩，塞进她掌心，“带着这个，见玉如见我。”

江风卷起他月白的衣摆，他却浑然不觉，只专注地凝视着眼前人，生怕漏过她一丝情绪。

胡守礼弓着背，垂首应了声"是"，后退三步才转身。

袍角扫过甲板时带起细碎的烟花碎屑，他贴着船舷疾步退下，金丝绣边的袖口下，枯瘦手指正飞快比画着手势。

待踏上停靠岸边的小船，压低的嗓音惊起芦苇丛里的夜鹭："速去府里通传，备上公主平素爱吃的，再把东跨院的暖阁重新熏一遍苏合香——公主要留宿！"

赵景琰抬手揽住被江风拂得踉跄的苏念初，下颌轻轻蹭过她发顶，声音裹着夜色的温柔：“初儿，画舫靠岸了。”

他指着舷窗外晃动的灯笼光晕，指尖无意识着她腰间绦带，“阿玛额娘己经先下船了，咱们也该准备回去。”

说罢率先解下大氅披在她肩头，将带着体温的裘毛仔细裹住她冻得发红的耳尖。

苏念初仰头望着他，眸中映着岸边明灭的灯火，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腰，声音软糯：“景琰哥哥，今日真是开心。”

她将脸埋进他胸前，汲取着独属于他的温热气息，“以后每年生辰，都要和你还有阿玛额娘一起过。”

赵景琰喉间溢出轻笑，双臂收紧将她牢牢圈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旋：“好，年年都陪你。”

他垂眸看着她发间快要散落的茉莉，指尖轻轻将花儿别正，“不过眼下得先回去了，莫要让阿玛额娘等急了。”

说着，他牵起她的手，带着她缓步走向画舫舱门。

甲板上残留的烟火碎屑在脚下发出细碎声响，苏念初忽然停住脚步，弯腰拾起半片带着金粉的烟花残瓣，“景琰哥哥，你看，像不像星星落在了地上？”

赵景琰看着她眉眼间的雀跃，心中满是柔软，“比星星还好看。”

他轻声说着，握紧她的手，一同踏下画舫。

岸边，苏若璃和赵顺安正立在灯笼下等候，赵景琰松开苏念初的手，整了整衣袍，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拱手行礼，身姿挺拔如松：“阿玛额娘，那儿臣就先行回宫了。”

话音落下，他起身时目光不自觉又落在苏念初身上，眼底藏着几分不舍。

夜风掀起赵景琰玄色大氅，他飞身上马的动作利落如鹰隼，缰绳在掌心勒出青白痕迹。“路上小心。”

赵顺安的声音裹着夜色散在风里，话音未落，枣红马己踏着满地星辉疾驰而去，扬起的尘烟中，依稀可见少年帝王腰间玉佩泛着冷光，转瞬消失在宫墙蜿蜒的暗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