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顺安垂眸凝视着掌心交错的纹路,烛火在他眼底投下晃动的阴影,“他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他的声音像是裹着陈年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割裂般的钝痛,“我那时因为一些原因被赶出宫......后来没得选,入了宫净了身。”
“他后来知晓了真相,却始终没揭穿。”
赵顺安轻笑一声,笑声里满是自嘲,“那日在御书房,他握着我的手说,‘皇兄,朕生来心软,实在不是做皇帝的料’。
那时绯云妃刚诞下琰儿,他便拟了诏书,让我做摄政王,替他抚养幼子。”
“为了护住绯云妃的身份,也为了还自己自由,他决心离宫归隐。琰儿自小聪慧,这些事......他都知道。”
他忽然转身将苏若璃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所以璃儿,若这场局背后的人是他,琰儿日后会如何自处?又是否会对这一切产生怀疑?”
苏若璃抬手抚上他紧绷的脊背,声音轻柔却坚定:"琰儿虽心思深沉,但对我们的情意不假。
这么多年朝夕相伴的情分,岂会轻易抹去?更何况还有初儿,你也看得出他对初儿有多上心。
当年是先帝自己的选择,与你何干?这些年你尽心辅佐,从未有过僭越之举,他不会不明白。"
赵顺安将下巴抵在苏若璃发顶,听着她沉稳有力的心跳,紧绷的神经却仍未放松。
窗外夜风掠过檐角铜铃,叮咚声里裹挟着远处更鼓,将夜色切割得愈发漫长。
“可帝王之位最是凉薄。”他的声音闷闷地从头顶传来,“当年先帝能放心将江山交托,是因他知道我这副残破身体,本就无意龙椅。
但琰儿不同,他自小在朝堂摸爬滚打,见过太多明枪暗箭......”
话音戛然而止,苏若璃感觉到怀中的人微微颤抖,像是被某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攥住了咽喉。
苏若璃轻轻推开他,双手捧住他的脸。
烛光照得她眼眸明亮如星,指尖拂过他眼角细纹时,带着羽毛般的温柔:“还记得琰儿十岁那年,生了场大病,你衣不解带守了三日三夜。
醒来时他攥着你的衣角,说‘阿玛就是我的天’。这般纯粹的话,哪能是假的?”
回忆如同一把钥匙,轻轻转动间,赵顺安紧绷的神情终于有了松动。
那年寒冬深夜,他抱着高热惊厥的琰儿在宫道狂奔,怀里的孩子滚烫得像团火,小手却死死揪着他的衣襟不肯松开。
太医说“己无大碍”的瞬间,他才惊觉自己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
“或许是我多想了。”他叹息着将额头抵上她的,鼻尖萦绕着熟悉的熏香,“只是一想到可能要与他刀剑相向,这心......”
喉间突然哽住,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都化作了颤抖的尾音。
苏若璃踮起脚尖,在他眉心落下一吻:“若真到了那一步,我们便把话摊开说。以琰儿的性子,就算知晓一切,也不会伤你分毫。”
她牵起他的手,将掌心的纹路与自己的相贴,“这些年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还怕这点波折?”
夜色渐深,烛泪在案上凝成琥珀。赵顺安望着交叠的双手,终于露出释然的笑。
窗外月色悄然爬上窗棂,为相拥的两人镀上一层银边,将那些未尽的担忧,都悄然融在了温柔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