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时,礼部尚书奏报祭天大典筹备事宜,赵景琰听着听着,思绪却飘到了苏念初腕间晃动的银铃——那是她五岁生辰时,他亲手挑的礼物。
待回过神,满朝文武皆望着神色恍惚的太子,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颈。
他强撑着威严,随意批复两句,却在朱笔落下时,将"祭天"二字写成了"念初"。
御书房内,堆积如山的奏折上,朱砂批注越写越潦草。
当赵景琰第三次将砚台里的墨汁打翻,小禄子战战兢兢捧着新研的墨上前,却见主子盯着窗外出神。
那些雪白绒毛在风中翻卷,恍惚间竟化作苏念初发间飘落的茉莉花瓣,少女清脆的笑声突然在耳畔响起,惊得他打翻了整盏茶。
暮色西合时,赵景琰倚在龙榻上,望着帐顶金线绣的蟠龙,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若是寻常生理冲动,为何每次想起苏念初,心尖都像被羽毛轻轻撩拨?可若是情根深种,又怎会在梦醒时分如此狼狈?
暮色如血浸染着宫墙,御书房内的青铜仙鹤香炉中,龙涎香化作袅袅青烟,却驱不散赵景琰眉间凝结的阴霾。
他盯着案上未批完的奏章,朱笔悬在半空迟迟未落,最终烦躁地将其狠狠掷在铺满宣纸的长案上,墨迹飞溅间,将"漕运"二字晕染成一片模糊的暗影。
"小禄子!"他的声音裹挟着压抑的怒意,惊得守在门外的人浑身一颤。
待小禄子慌忙入内,便见赵景琰负手立在窗前,玄色长袍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冷意,"初儿今日都干了些什么?"
小禄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贴着冰凉的青砖:"回主子,公主辰时在摄政王府花园喂锦鲤,巳时陪着王妃说话,未时......"话音未落,案头镇纸突然擦着耳际飞过去,在门上砸出闷响。
"本太子要听这些?"赵景琰猛然转身,鎏金护甲划过袖间发出细碎声响,"她可曾提起过何时回宫?”
鎏金护甲轻轻叩着窗台,发出规律的轻响。
他望着天边渐渐西沉的斜阳,眼底泛起一丝无奈:"罢了,说了也是白说。"
玄色衣摆随着晚风轻轻晃动,倒像是他此刻摇摆不定的心。
"她自小在阿玛额娘身边长大,如今回去住着,自然是自在的。"
他转身时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落寞,"且由她去吧。"
烛火在蟠龙烛台上明明灭灭,赵景琰凝视着案头的半卷兵书,指腹无意识着泛黄纸页上晕开的墨痕。
檐角铜铃突然轻响,他抬手招来隐在梁间的幽影,玄色广袖垂落时带出冷冽的龙涎香:"去查查先帝踪迹。"
声音压得极轻,却似带着千斤重的镣铐,"别惊动任何人,若有消息......”喉结微微滚动,“无论好坏,第一时间告知本太子。”
幽影垂首应命,玄色劲装融入沉沉暮色,只余檐角铜铃轻颤。
赵景琰望着暗卫消失的方向,指尖无意识着腰间玉佩,冰凉螭纹硌得掌心生疼。
殿外传来更夫梆子声,赵景琰起身推开雕花窗棂。
鎏金护甲划过窗棂,在檀木上留下细微划痕,他忽然轻笑出声,笑声消散在夜风中:"寻到又如何......"
话音未落,最后一盏宫灯被风吹灭,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