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冰封

这几日的皇宫安静得犹如一座冰封的古墓,连廊下铜铃摇晃的声响都显得刺耳。

赵景琰批奏折时,朱笔总是重重落下,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大片狼藉,惊得侍立一旁的小禄子大气都不敢出。

御膳房端来的菜肴原封不动撤下,他望着满桌珍馐,眼前却总浮现出督府里苏念初捧着桂花糕眉眼弯弯的模样。

"殿下,该用晚膳了。"小禄子捧着食盒的手微微发抖,生怕又惹来太子不悦。

赵景琰盯着案头未写完的折子,上面"漕运"二字被反复描粗,墨迹层层叠叠几乎要穿透纸张。

突然,他将毛笔狠狠掷在砚台中,墨汁溅在明黄龙纹的袖口,惊得小禄子"扑通"跪地:"殿下息怒!"

"都出去!"赵景琰扯松领口的玉带,望着空荡荡的御书房,只觉得胸腔里闷着团无名火。

往日苏念初总爱躲在屏风后,趁他批阅奏折时偷偷往他茶盏里放梅子,清甜果香混着茶香,能驱散整日的疲惫。

如今案头的茶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却再无人笑语盈盈地调侃:"初儿的字又写得像鬼画符啦。"

夜风卷着几片残叶拍在窗棂上,赵景琰猛地推开雕花窗。

月光如水倾泻而下,他望着远处督府方向,银铃的脆响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

指尖无意识着袖中藏着的半块茉莉香膏——那是苏念初去年落在他书房的,如今香气淡了,却仍是他烦躁时唯一的慰藉。

"初儿......"他低低呢喃,声音消散在寂静的夜空。

远处更夫的梆子声传来,惊起栖在梧桐树上的夜枭,刺耳的鸣叫让他愈发烦躁。

转身抓起案头镇纸,却在要砸出去的瞬间停住,最终重重叹了口气,将镇纸放回原位。这满心的烦躁与思念,到底该如何安放?

铜鹤香炉里的龙涎香早己燃尽,案头奏章上未干的朱砂在烛火下泛着暗红。

赵景琰攥着狼毫的手突然颤抖,墨滴砸在"赈灾"二字上,晕开狰狞的黑团。

他猛地将笔掼在地上,对着殿外沉声道:"去备冷水,孤要沐浴。"

小禄子贴着门框挪进来,膝盖几乎要弯成虾米:"主子,这天寒地冻的,冷水沐浴怕是......"

"哪来这么多废话?"

赵景琰扯开领口盘扣,露出半截苍白的脖颈,额前碎发被冷汗浸湿,"麻溜滚去吩咐,一炷香内若不见浴桶,自己滚去慎刑司领三十板子!"

片刻后,小禄子哆嗦着指尖解开赵景琰腰间玉带,鎏金配饰相撞发出清响。

瞥见对方紧绷的脊背泛着青白,他咽了咽唾沫,压低声音道:“主子,奴才让内务府送几个侍寝的婢女过来,都学了规矩,能伺候主子舒坦些。”

话音未落,赵景琰猛地转身,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坠落,在浴桶里砸出细小水花。

他扣住小禄子手腕的力道几乎要碾碎骨头,眼底翻涌着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烦躁:“你敢自作主张?”

小禄子扑通跪进水里,膝盖磕在桶沿疼得龇牙:“奴、奴才该死!只是见殿下近日......”

“住口!”赵景琰松开手,往后重重靠在桶壁上,溅起的水花湿了满地。

“滚出去!”赵景琰突然松手,整个人沉入水中。

刺骨凉意灌进鼻腔,他在水底睁着发红的眼睛,看水面晃动的光影碎成苏念初的眉眼。

肺叶被冷水刺得生疼,却比不上心口那团烧不化的火。

当他猛地破水而出,发梢滴落的不知是冷水还是冷汗,唯有空荡荡的殿宇回荡着粗重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