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孤更衣。"他半倚在蟠龙榻上，喉间溢出的话语冰冷如霜。

素白的中衣滑过肩头时，右侧宫女伸出的手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替他整理衣襟的动作轻柔又克制。

可这份妥帖，却无端勾起了苏念初往日调皮时，总爱扯他玉带、胡乱系着玩闹的画面。

赵景琰猛然攥住那只手腕，力道之大让宫女瞬间面色惨白。

西目相对间，宫女眼底的惊恐与求饶，彻底激怒了他心底那团无名火。

他狠狠甩开对方，衣袍凌乱地起身，在寝殿中来回踱步。

两个宫女跪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发间廉价的茉莉香片气息，混着熏香在殿内弥漫，刺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过来。"他突然在床边坐下，招手示意左侧宫女上前。

对方怯生生靠近，身上的胭脂味却让他胃部翻涌——那不是苏念初身上自然清新的茉莉芬芳，而是充满脂粉气的刺鼻味道。

当宫女颤抖着伸手想要替他宽衣时，赵景琰突然暴怒，抄起枕边的玉枕，狠狠砸向墙上的铜镜。

"哐当！"铜镜应声而碎，锋利的镜片散落一地，映出赵景琰通红的眼眶与失控的神色。

两个宫女尖叫着跌坐在地，随后连滚带爬地往殿外逃去。

这份烦躁与怒意，终究源于他早己将自己的一颗心，悄然系在了那个肆意笑着的少女身上。

黑夜彻底没入宫墙时，御书房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混着脂粉气在殿内萦绕，愈发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

"小禄子！"他踹开脚边的碎瓷，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再去挑，这次......"

戌时三刻，小禄子领着新换的宫女被步入殿内。

一个身形高挑，眉眼英气，发髻上只插着简单的木簪；

另一个圆脸蛋上生着几颗雀斑，笑起来露出虎牙，捧着熏炉的模样憨态可掬。

赵景琰靠在软榻上打量二人，刻意忽略心底泛起的失落，但心底的暴躁却怎么都压不住。

他无意识地扯松领口的盘扣，指节叩击扶手的节奏越来越急，连廊下铜铃摇晃的轻响都变得刺耳。

殿中烛火明明灭灭，映得眼前两张陌生面容忽明忽暗。

——原来这世上，真有人能与苏念初毫无共通之处。

"替孤研墨。"他将奏折甩在案上，看着圆脸宫女手忙脚乱打翻砚台，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朵乌云。

英气宫女递来的茶盏温度过高，烫得他指尖发麻，可这些刻意制造的不适感，却仍无法掩盖心底那份空落落的感觉。

子夜梆子声响起时，赵景琰突然掀翻了整张书案。

笔洗、镇纸、奏章散落一地，吓得两个宫女扑通跪地。

"滚！立刻滚！”

都给孤滚出咸安宫！"

他扯松领口的系带，胸口剧烈起伏，望着宫女们仓皇离去的背影，抓起案头苏念初送的白玉镇纸，狠狠砸向虚空。

空荡的殿内，唯有烛火明明灭灭。

赵景琰瘫坐在冰凉的青砖上，终于不得不首面内心的真相——无论找来多少人，他渴求的从来不是相似的皮囊或迥异的面孔，而是那个能让他在梦里辗转、在清醒时失控的苏念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