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 自嘲

赵景琰倚在咸安宫软榻上,突然轻笑出声,笑声里裹着三分自嘲、七分怅惘。

前几日小福子压低嗓音提醒“谨防摄政王和苏姑娘”的话语还在耳畔回响,此刻空荡荡的宫殿里,却只剩自己粗重呼吸的余韵。

鎏金烛台上的火苗在穿堂风里摇曳不定,将他的影子扭曲地投在蟠龙柱上,倒像是被铁链捆缚的困兽。

“没有他们的皇宫,可不就是座监牢?”

他伸手接住从屋檐滴落的冰水,凉意顺着指尖窜入骨髓,却不及心口泛起的寒意。

记忆里苏念初在督府花园奔跑时,银铃与笑声缠绕着掠过回廊;摄政王则总在御书房耐心教他如何处理朝政。

如今他们皆不在,雕梁画栋的宫阙竟比刑部大牢更叫人窒息。

若是此生都困在这重檐之下,批阅着永远批不完的奏折,听着群臣千篇一律的恭顺谏言,再无缘见那抹带着茉莉香的倩影……

想到此处,他仰起头闭上眼,“怕真是要了无欢愉,余生都浸在这寒潭里了。”

咸安宫书房的烛火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赵景琰捏着苏念初遗落的茉莉绢帕,忽然轻笑出声。

绢帕边角绣着的并蒂莲己被他得发皱,恍惚间又想起当日摄政王在司礼监意味深长的笑

——他提前离开时衣摆掠过青玉阶,分明是故意给他留足体面,哪里是忌惮小福子几句闲言碎语?

“初儿本就该是这般肆意模样。”他将脸埋进带着淡淡花香的绢帕,声音闷得发涩。

记忆里苏念初提着裙摆跑过御花园的样子鲜活如昨,银铃撞碎满院月光,发间茉莉簌簌落在他摊开的奏折上。

那样明媚张扬的少女,不该困在深闺,更不该被宫廷权谋沾染半分。

案头朱砂砚突然被碰翻,猩红墨汁在《礼记》扉页晕开,恰似那日她簪在鬓边的海棠。

赵景琰盯着狼藉,指尖抚过砚台边缘的龙纹,喉结滚动着咽下苦涩。

原来自始至终,他想守护的从来不是太子威仪,而是她眼底从未蒙尘的清澈——那片倒映着星河的纯净,才是这深宫之中最珍贵的光。

赵景琰忽的扬声唤道:“小禄子!”殿外候着的小禄子立刻疾步而入,却见自家主子倚在蟠龙柱旁,月光将玄色衣袍镀上银边,神情竟难得带了几分柔和。

“明儿个一早让御膳房多做些额娘和初儿最爱的糕点,你亲自送去。”

他顿了顿,鎏金护甲无意识叩着柱上云纹,“顺便问问阿玛和额娘,问他们何时回宫。”

话音落下时,窗外的夜枭突然发出一声长啼,惊得檐角铜铃叮咚作响。

小禄子愣了一瞬,慌忙应“是”,余光瞥见案头被朱砂涂改得面目全非的奏折——那些凌乱字迹间,零星藏着几个歪斜的“初”字,此刻正被月光温柔笼罩,像极了主子藏在心底不敢言说的牵挂。

晨曦微露时,小禄子捧着描金食盒立在督府门前,鎏金腰带在晨雾中泛着微光。

摄政王府管家福宝掀开厚重的锦帘时,他正巧瞥见垂花门内的梅花开得正盛,他看见公主蹲在花下拾花瓣的模样,腕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

"摄政王,王妃,公主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