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互搀扶着跨过门槛,殿内暖融融的热气裹着药香扑面而来,却抵不住他们浑身的寒意。
苏念初抢在兄长前,“扑通”一声跪在榻前,声音带着哭腔:“阿玛,是初儿不好,您别生景琰哥哥的气!”
赵顺安倚在软垫上,看着女儿发间凌乱的珠花,心口猛地抽痛。
他强压下咳意,声音依旧带着怒意:“谁准你们在外面跪着的?成何体统!”
可颤抖的尾音,终究泄露出几分心疼。
苏若璃指尖轻轻着裙摆上的缠枝莲纹,目光在两个孩子间流转。
她忽而转身看向苏念初,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初儿,你陪额娘去看看早膳,御膳房新做的芙蓉糕,还不知合不合口味。"
苏念初杏眼圆睁,正要开口辩驳,却被苏若璃暗含警告的眼神止住。
她不情不愿地站起身,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朝赵景琰投去担忧的一瞥。
随着殿门缓缓合上,寝殿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赵景琰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玄色蟒袍扫过冰凉的地面,带起细微的尘雾。
他垂首盯着阿玛的指尖,喉结剧烈滚动:"阿玛,是儿臣错了。惹您生气了。"
声音沙哑得像是吞了把碎冰,昨夜暗牢里阿玛染血的眼神、苏念初攥着他衣袖时的温热,此刻在脑海里轰然相撞。
赵顺安半阖的眼睫颤了颤,掌心无意识着榻边的鎏金纹案。
药碗里未散尽的热气袅袅升腾,模糊了少年人单薄的轮廓——恍惚间竟与二十年前跪在破庙里的自己重叠。
"错哪儿了?"他扯动嘴角,却扯不出半分笑意,声音像把生锈的钝刀,"是不该为逆臣求情?"
殿外传来苏念初银铃般的笑声,混着苏若璃叮嘱小厨房的话语,顺着雕花槅扇的缝隙钻进来。
赵景琰攥紧掌心,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儿臣......儿臣只是觉得,李家那些罪臣家中妇孺无辜。"
话音未落,便见赵顺安猛地咳嗽。
"无辜?"赵顺安抬眼时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你可知当年阿玛遇刺?”
他猛地掀开狐裘,心口狰狞的旧疤在晨光下泛着青白,"这一刀,险些要了命。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指腹用力擦过疤痕。
"当年阿玛就是念着乱党妇孺无辜,才留下祸根!可你知道吗?那些抱在怀里的稚子,手里藏着淬毒的匕首!"
赵顺安指腹着柱上凸起的龙鳞纹路,目光却死死钉在赵景琰脸上:“琰儿,”
他声音陡然放沉,“为君者不可有半分手软。”
玄色绣靴碾过青砖,带起一片细碎的金粉,“你看这金砖缝里的朱砂,”他突然俯身,指尖蘸起地上干涸的药渍,“每一滴都浸着前朝教训。
“一旦放虎归山,”他压低声音,温热的吐息裹着龙涎香喷在赵景琰耳侧,“他日咬断你喉管的,就是今施舍怜悯的人。”
赵景琰喉结剧烈滚动,眼眶瞬间漫上血色,滚烫的泪意几乎要冲破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