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咸安宫的铜漏日复一日地滴着水,赵景琰在太傅的戒尺与阿玛的训诫间长大,案头堆满的经史子集压得他脊背发酸。
首到某个飘着桂花香的清晨,乳母怀中的苏念初突然咿呀着朝他伸手,肉乎乎的掌心落在他冰凉的指尖,像一粒星火点燃了死寂的长夜。
此后每日寅时,赵景琰总会在早课前绕去栖梧宫。
隔着雕花槅扇,他能听见妹妹软糯的撒娇声。
“要哥哥抱!”
苏念初扶着矮几学步,见他跨进门槛,立刻张开莲藕似的胳膊。
赵景琰向来板正的面容瞬间柔和,撩起衣角跪坐在地,任妹妹拽着他的发冠往嘴里塞。
奴才们常看见太子殿下顶着歪歪斜斜的玉冠去见摄政王,却不知他袖中还藏着给小公主新买的拨浪鼓。
盛夏的御书房闷热难当,赵景琰搁下朱笔,望着窗外被晒蔫的芭蕉出神。
突然想起前日苏念初在荷花池边被蚊虫叮咬,当即唤来小禄子道:“让人把栖梧宫的窗纱全换成新制的鲛绡,再备十盏鎏金驱蚊灯,记得往她香囊里添些薄荷。”
小禄子刚要退下,又被他叫住:“还有,让御膳房每日备两份冰酪,初儿爱吃樱桃酱。”
暮色里的御花园,总能瞧见奇特的光景。
身着明黄龙纹衣袍的少年半蹲在地,耐心地教蹒跚学步的女童辨认花名。
“这是并蒂莲,”赵景琰摘下一片花瓣,轻轻放在苏念初掌心,“就像我们兄妹。”
小公主咯咯笑着把花瓣抛向空中,追着纷飞的花影跌进他怀里。
赵景琰接住她时,总恍惚觉得那些被礼教束缚的岁月,都在妹妹清亮的笑声里碎成了温柔的齑粉。
冬夜的雪簌簌落在宫墙,赵景琰冒着风雪赶来,见苏念初裹着狐裘缩在暖炕上。
“又踢被子了?”他伸手探她额头,确认无恙后才松了口气。
奴才捧着汤药进来,苏念初却撇着嘴把头埋进他怀中。
“哥哥喂。”奶声奶气的要求让赵景琰无奈又心疼,接过药碗一勺勺吹凉,哄着妹妹喝下去。
药汁沾在她嘴角,他便用帕子细细擦拭,动作轻柔得仿佛触碰易碎的琉璃。
星子爬上重檐时,赵景琰常坐在妹妹床边,轻声讲着从西域的奇闻轶事。
苏念初攥着他的衣角,听着听着便沉沉睡去,睫毛在烛光下投出蝶翼般的影子。
他替她掖好被角,望着小脸上未褪的笑意,忽然觉得这宫里所有的明枪暗箭,都不及此刻这般值得守护。
檐角的铜铃在风中轻响,仿佛在诉说着,有些温暖,足以融化千年寒宫的霜雪。
转过年开春,御花园的玉兰开得正好。赵景琰下了早课,特意绕道去御膳房取了新制的梅花酥。
刚走到栖梧宫门前,就听见里面传来清脆的哭闹声。
他心头一紧,快步跨进栖梧宫内殿,只见苏念初跌坐在软垫上,绣着金线小雀的襦裙沾满尘土,眼眶泛红,委屈巴巴地朝他伸手:“哥哥,他们、他们不让我爬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