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额角青筋暴起，在冰凉的青砖上重重叩出闷响："殿下明察！臣听闻消息后即刻赶来，实在不敢有丝毫懈怠......"

话音被剧烈的咳嗽截断，他狼狈地抹去嘴角血迹，官服前襟己洇湿大片冷汗。

赵景琰斜倚在鎏金螭纹榻上，突然掀翻手边茶盏，青瓷碎裂声惊得满殿侍卫按剑，"听闻？"

他倏然起身，玉带扣撞出清脆声响，修长手指凌空虚指，“你伸手指一指，孤倒要瞧瞧，是哪只手长到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通风报信！”

随着话音落下，殿内温度骤降。

赵景琰身后侍从们"扑通"跪地，个个脊背绷得笔首，抖如筛糠。

刑部尚书僵在原地，方才还惨白的脸色瞬间泛起青灰，喉结不住滚动，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赵景琰随意整了整玄色蟒袍，未看阶下二人一眼，广袖掠过雕花门框，转瞬便消失在廊下。

三宝弓着身正要跟上，却被猛然拽住，回头只见刑部尚书攥着他的锦缎衣角，掌心沁出的冷汗在衣料上洇出深色痕迹。

沉甸甸的钱袋悄然塞进掌心，铜钱碰撞声混着尚书沙哑的恳求：“还请公公指点迷津，究竟何处触怒了殿下？”

三宝垂眸盯着钱袋口露出的红珊瑚坠角，突然冷笑一声，用力甩开对方手腕。

拂尘重重甩在青砖上，惊起几缕尘埃：“尚书大人执掌刑狱多年，怎连这点眼力见都没了？”

他压低声音，字字如冰锥：“有些心思，动了就是抄家灭族的罪，万望大人好自为之。”

鎏金戏楼飞檐下，八角宫灯将青砖地照得流金溢彩。

赵景琰跨过雕花门槛，腰间九吞金兽带随着步伐轻晃，撞出细碎声响。

候在阴影里的暗卫如鬼魅般单膝点地，玄铁面具在灯影下泛着冷光："回主子，公主晃悠去了西街吃馄饨。只是身上未带分文。"

话音未落，赵景琰忽然低笑出声，指尖无意识着袖中玉珏："她倒是会挑时辰——西街老周头的馄饨摊，午时一过连达官显贵都得候着。"

他瞥了眼远处灯笼连成的光河，广袖一挥："取我的翡翠扳指去给她结账。"

顿了顿又补道："让影卫守在三条街外，若是惊了公主的兴致，提着脑袋来见。"

三宝弓着腰疾步上前，袖中银袋随着动作轻响，压低声音道："主子，奴才带了银子。"

"多嘴。"

赵景琰抬手挡住卷着沙粒的风，鎏金护甲刮过掌心泛起细微刺痛。

他扫过三宝肩头落着的半片枯叶，嗤笑一声："跟了孤这么多年，出宫还能不带银钱？"

话音未落，街边糖炒栗子的焦香裹着寒意涌来，远处西街方向传来馄饨摊的梆子声，惊起两三只扑棱着翅膀的寒鸦。

他眯起眼望着漫天盘旋的灰云，喉间溢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去把温着的桂花酿提上，莫让初儿冻着。"

竹制馄饨碗边凝着薄油，苏念初用帕子擦着沾了汤汁的指尖，目光掠过街角枫树下堆积的落叶。

她早察觉到那几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却故意用汤匙敲打着碗沿，听着清越声响混着远处更夫的梆子，在光线里荡出涟漪。

最后一勺馄饨汤见底时，她慢条斯理放下碗筷，望着碗底零星的虾皮怔神。

她忽然想起伺候的人没跟来。

——而她自己，向来是两手空空，从不带银钱出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