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琰神色冷肃,拱手沉声道:“刑部尚书教子无方,纵容其子冒犯天家威严,此事还请阿玛拟一道旨意,就说冲撞太子,罚奉三个月。
一来略施薄惩,以儆效尤;二来也留些体面,不至于将人彻底逼到对立面。”
他眸光微沉,补充道,“至于真正通风报信的内鬼,儿臣自会暗中彻查,绝不姑息。”
赵顺安微微颔首,眼底浮起几分欣慰:“嗯,琰儿长大了,懂得权衡利弊了,此事就按你说的办。”
他忽而敛起笑意,神色转为无奈,“不过你也别太惯着初儿,有你这么护着,再加上她额娘纵容,简首被宠得无法无天。”
赵景琰挺首脊背,目光坚定如磐,沉声道:“阿玛放心,儿臣自会将初儿看顾周全。”
赵景琰躬身一揖,玄色箭袖垂落如墨:“若阿玛再无吩咐,儿臣便先告退了。”
袍角扫过青砖时带起细微风声,烛火将他躬身的影子拉得狭长,腰间玉带钩上的和田玉在光影里泛着温润光泽。
暮色漫过咸安宫朱红宫墙时,赵景琰踏着满地碎金归来。
雕花槅扇在身后合拢的瞬间,三宝瞥见主子眉眼间凝着霜雪,虽面色如常,却无端让人脊背发凉。
书房紫檀木门轴发出微弱呻吟,三宝膝行而入,小心翼翼将赵景琰的长腿托放在自己手中。
指尖刚触到质地柔软的鹿皮靴筒,准备解开精巧的鎏金扣环揉捏酸胀的小腿,头顶便砸下一声冷铁般的命令:"唤小禄子来。"
尾音未落,三宝己激灵灵打个寒颤,躬身退下时,后颈渗出的冷汗洇湿了衣领。
书房门重新闭合的刹那,檐角铜铃忽然叮咚作响,惊起栖在槐树上的寒鸦。
铜漏滴答声里,檐角月光漫过门槛三寸时,一道略带颤音的问询从书房外传来。
小禄子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单薄身影被烛火投在槅扇上,随风微微摇晃:"主子,奴才在,可要奴才进殿内来伺候?"
话音未落,他分明看见三宝面无血色从廊下经过,连腰间那枚常把玩的翡翠扳指都不翼而飞,脚步虚浮得像是踩在云端,转眼便消失在黑暗里。
一声低淡的“嗯”穿透雕花槅扇,小禄子指尖发颤,缓缓推开书房的门。
冷风卷着残烛的灰烬扑来,他膝头重重砸在青砖上,声音带着哭腔:“奴才谢主子开恩!”
烛火将他佝偻的影子扭曲地投在蟠龙柱上,像极了待宰的困兽。
赵景琰搁下手中狼毫,墨渍在宣纸晕开成狰狞的团块。
他垂眸望着小禄子剧烈颤抖的后背,半晌才淡淡开口:“嗯,起来吧。”
尾音消散在空荡荡的殿内,鎏金兽首香炉腾起的青烟,恍惚间竟像是从他眼底飘出来的。
赵景琰仰靠在雕花紫檀椅上,疲惫地叹了口气,指尖用力捏着眉心。
小禄子见状,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响,赶忙趋步上前,将掌心搓至微热,轻柔地替他按压太阳穴,低声道:“主子今日可是累着了?可要奴才去备水,伺候您沐浴?熏上您最爱的沉水香,好好松快松快。”
殿内烛火明明灭灭,映得他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出细密阴影,透着小心翼翼的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