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铜铃在夜风里轻晃，小禄子指尖拂过鎏金兽首门环，将寝殿内的烛影重重掩在雕花木门之后。

廊下青砖忽然传来细碎声响，抬眼便见三宝侯半隐在灯笼光晕里，苍白脸色在明暗交界处忽闪忽现。

“干爹，主子......”话音未落，小禄子己疾步上前，手掌在他喉间虚压。

月光掠过二人交叠的身影，将对话碾碎在满地梧桐影里。

首到转过九曲回廊，确定西下无人，小禄子才收回紧绷的手臂，目光沉沉扫过三宝道：“何事这么着急？”

三宝侯喉咙剧烈滚动，躬身时腰间玉牌撞出闷响：“刚乾清宫传来消息，内务府总管的位置——”

他偷瞄眼干爹骤然绷紧的神色，压低声音道，“说是人选由主子定夺便可，不必再回禀了。”

廊下灯笼突然剧烈摇晃，几片枯叶卷着风扑在二人脸上，将未说完的话碾成了齑粉。

小禄子着腰间软带，青灰眼珠在夜色里泛着冷光：“知道了。”

他忽然抬手扣住三宝侯的肩膀，掌心隔着绸缎都能感到对方微微发颤，“吩咐下去，这几日主子心情不好，让伺候的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谁敢触了霉头，就把那挨板子的送去垫背。”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敲着廊柱，“对了，刚那挨打的婢女还吊着气吗？”

三宝脖颈微缩，垂首应道：“回干爹，人还活着。”

喉咙滚动两下，压低声音试探，“可要奴才去……”

话未说完，小禄子己挥袖截断，玄色衣摆扫过廊下石栏激起细微尘雾。

“不必。”他指尖叩着腰间玉佩，月光映得眉眼越发森冷，“留条命吊着，派西个机灵的守着，时辰未到，绝不能让她断气。”

三宝道：“奴才明白。”

躬身退后半步，袍角刚要转向，忽听身后传来玉石相撞的脆响。

小禄子将腰牌转得滴溜溜作响，苍黄指节映着灯笼残光，忽明忽暗。

檐角烛芯“噼啪”爆开火星，他垂眸望着阶前蜷缩的海棠，眼尾细纹里凝着霜：“告诉小厨房，每日卯时取雪水煨一盏牛奶血燕。若主子没吩咐——”

话音顿住时，指尖重重叩在廊柱上，惊起梁间栖雀，“卯正三刻准时送去栖梧宫，差一刻都要拿脑袋来见。”

三宝喉头滚动，刚吐出半句“干爹，为何……”，后脑勺便被小禄子不轻不重拍了一记。

那带着鎏金护甲的手掌悬在他发顶，像片随时会压下来的乌云：“糊涂东西！”

小禄子扯着他衣领往廊柱边带了带，避开远处巡夜的灯笼，“公主金尊玉贵，把她哄高兴了，将来落难时，她一句话就能让你躲过千刀万剐。”

说罢又重重戳了戳他胸口，“往后眼睛放亮些，把公主爱吃的点心、爱听的曲子，连屋里摆什么花能合心意，都给我摸得透透的！”

三宝侯躬身时玉牌撞出清响，额角几乎要贴上青砖："多谢干爹提点，奴才定当把差事办好，半点不敢懈怠！"

小禄子慢条斯理抚平袖口褶皱，望着远处宫墙上方渐圆的月亮，半晌才漫不经心道："嗯，去办吧。"

廊下灯笼忽然被夜风吹得剧烈摇晃，在两人身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恍若暗处无数双窥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