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二刻,铜漏滴答声惊破晨雾。
赵景琰睫羽轻颤,锦被下修长手指无意识蜷起:"来人——"
话音未落,雕花槅扇己无声滑开,小禄子垂手疾步而入,身后跟着捧铜盆巾帕的宫人。
"主子万安!"他膝头刚触到青砖,袖口便带出龙涎香混着晨露的气息,"寅时三刻便煨上了醒神的雀舌茶,奴才伺候您洗漱更衣。"
说罢抬手轻挥,两名奴才立刻跪捧牙具,另两人展开金线滚边的月白中衣。
小禄子半跪在地,指尖捏着玄色织金蟒纹袍角,动作利落地替赵景琰束紧玉带,腕间翡翠扳指撞在床柱上,发出清泠声响。
铜镜映出赵景琰半敛的眉眼,小禄子捏着鎏金梳篦的指尖微顿。
晨光斜斜切过窗棂,在他蟒纹衣摆上投下明暗交错的纹路,喉咙动了动,终于拣着空隙轻声道:"主子,胡公公昨儿个夜里递了话。
见赵景琰并未抬眼,才又压低声音,"说是摄政王吩咐,内务府总管人选您自己拿主意便是,不必回禀了。"
话落时,梳篦正巧梳过一缕墨发,发出沙沙轻响,惊得架上鹦鹉扑棱起了翅膀。
赵景琰对着铜镜整理冠冕的动作未停,指尖捏着东珠流苏轻轻一甩,碎玉似的光泽掠过眼底。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尾音消散在晨风里,像是将这消息同昨夜的残烛一起碾进了尘埃,再没多置一词。
廊外传来早朝的钟鸣,惊起檐下白鸽扑棱棱飞过。
小禄子盯着赵景琰紧绷的下颌线,喉间打转的话又咽了回去。
鎏金香炉里的龙涎香正腾起袅袅白烟,将二人身影笼在朦胧雾霭中,他躬身退后半步,玄色衣摆扫过青砖,终究没敢再吐半个字。
象牙箸刚挑起一箸水晶肴肉,赵景琰忽然顿住,目光扫过摆满八珍玉碟的食案:"初儿的那份,也仔细温着?"
青瓷碗盏碰撞声戛然而止,小禄子垂首趋前半步,衣摆几乎贴着金砖地面:"主子明鉴!"
他袖中滑出烫金食盒笺,指尖点着墨迹未干的字迹,"昨儿己命人凿开太液池冰窖,卯时取陈年雪水,配东海血燕、塞北凝脂乳,文火煨足三个时辰。
卯正三刻准时呈到栖梧宫,凉热都由嬷嬷盯着,半分不敢差池。"
赵景琰用银匙搅着碗里的莲子羹,忽然将瓷碗重重一放:"派人去桂香斋。"
话音未落,小禄子己躬身应是,袖中佛珠撞出轻响。
"挑些玫瑰酥、芸豆卷,卯时二刻前送到栖梧宫。"
赵景琰慢条斯理擦着手,眼角余光扫过案上蟠龙烛台,"告诉掌柜的,往后但凡有新品,先送到公主跟前。若是敢藏私......"
尾音消散在檀香里,却惊得殿内宫人齐刷刷伏地。
小禄子喉咙微动,转身时目光如刀剜向三宝。
三宝膝盖重重磕在金砖上,连叩三个响头:"奴才这就去!定让桂香斋把蒸笼都搬去栖梧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