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盈盈下拜，髻间茉莉颤出细碎香气："奴婢清音、绕梁，给公主请安。主子吩咐，若公主写乏了手腕，便为您唱两折《西厢记》，再念几回《牡丹亭》解闷。"

绕梁说着掀开匣盖，露出描金象牙板和檀木醒木，清音己熟稔地调起三弦，叮咚声混着院外渐起的秋风，倒将满室焦灼熨烫得平平整整。

苏念初指尖抚过泛着墨香的字帖，唇角终于扬起一抹笑意，抬眸望向小禄子：“替我谢过景琰哥哥，就说这些......很合我心意。”

她声音轻柔，尾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雀跃。

小禄子见状，咧嘴笑着应了声“是”，又贴心地将枣泥酥饼往前推了推，才弓着身子倒退两步，转身时还不忘替她掩好半开的槅门，生怕秋风卷了凉意进来。

苏念初刚将狼毫浸入新磨的徽墨，墨汁在砚中晕开如夜云，忽听得门外传来衣袂扫过青砖的窸窣声。

不等她反应，便有威严的嗓音穿透雕花槅扇：“初儿在里头做什么？”

她手一抖，笔尖在宣纸上洇出个墨团，慌忙将狼毫搁下，发间的银步摇随着起身的动作叮当作响。

推开雕花门的刹那，秋风裹着桂香扑面而来，廊下红柱映着两道身影。

苏念初膝盖刚触到青砖，便被一双温软的手搀住。

苏若璃指尖还带着护手脂的玫瑰香气：“快些起来，地上凉。”

“阿玛、额娘怎么突然来了？”

苏若璃掩唇轻笑，腕间翡翠镯子碰着披风上的金丝绦，发出清泠声响：“你这小没良心的，竟把你阿玛‘心头好’都截了胡！”

她指尖点了点女儿泛红的脸颊，眼角笑纹里藏着宠溺，“昨儿他在御书房练字，对着普通墨锭长吁短叹，说写出来的字都没了风骨。

一问才知道，江南进贡的徽墨，全被送来了栖梧宫！”

苏念初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慌忙跪坐在软垫上，裙摆蹭过打翻的砚台也浑然不觉：“阿玛别恼！是我前日练字总写不好，缠着景琰哥哥撒娇耍赖，他才偷偷把徽墨送来的！”

她攥着额娘的衣袖轻轻摇晃，乌发间珍珠步摇跟着轻颤，“您看，女儿正要用这些练字呢。”

说着指了指案头揉成团的扇面，“等我写出像样的字，第一幅就给阿玛挂在书房里！”

赵顺安踱步至案前，指尖轻轻划过那些珍稀字帖，嘴角笑意漫开，眼底满是了然：“阿玛可能拿不了这个第一，琰儿还等着呢。”

他转头看向女儿，目光带着几分打趣，“昨儿个在御书房，那小子提起你练字的事儿，话里话外都透着关切，我便猜着这些东西准是他送来的。”

说罢，又伸手替女儿理了理鬓边歪斜的珠花，“好好练，莫辜负了景琰的一番心意。”

苏念初咬着下唇，绞着帕子的手指不安地揉搓，眸光流转间带着几分羞涩：“这不是景琰哥哥生日快到了，我的礼物还没准备好，所以有些着急了嘛。”

她抬眼偷瞄阿玛额娘的神色，见额娘唇角噙着笑，阿玛虽绷着脸却难掩眼底的促狭，索性壮着胆子凑到苏若璃身边，将发烫的脸颊贴在额娘肩头，“女儿想着亲手写幅字送他，可练了好些天，总写不出满意的......”

尾音带着撒娇的软糯，惹得檐下的画眉都跟着扑棱起翅膀。

苏若璃抬手轻抚女儿鬓发，指尖带着护手脂的淡淡香气，温声道：“别着急，还有些时日。这事谁也帮不上你。”

她望着女儿蹙起的眉尖，眼底满是怜惜，“琰儿那孩子，看重的从来不是礼物的好坏，而是你的心意。”

说着轻轻捏了捏苏念初泛红的脸颊，“只要是你亲手所制，哪怕写得歪歪扭扭，他也定会当成宝贝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