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那日，晨光斜斜漏进雕花窗棂时，苏念初己经拽着赵景琰的衣袖晃了三回。

她踮着脚尖凑到少年身侧，发间茉莉香混着甜软的嗓音首往人耳朵里钻："景琰哥哥，西市的河灯该摆得像星河似的了，还有糖画、面人，说书先生怕是早就在讲牛郎织女的故事了。"

赵景琰搁下手中兵书，眉间拢着薄霜："胡闹！私自出宫若被发现，阿玛的戒尺可不长眼。"

话虽严厉，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她咬着下唇，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委屈的小鹿。

"我都打探好了！"苏念初忽然展开帕子，里头躺着两枚蜜饯果子，"阿玛带着额娘去听《长生殿》，没两个时辰回不来。

她踮脚凑到他案前，发间的珍珠流苏扫过他手背，"况且你的贴身暗卫个个以一当十，小禄子还带着我配的辣椒烟雾弹，保证万无一失！"

见他仍在犹豫，苏念初突然踮脚揪住他的衣襟，鼻尖几乎要碰到他："景琰哥哥就当可怜可怜我，整日对着宫墙数砖瓦，都快闷成霜打的茄子了。"

尾音拖着颤巍巍的哭腔，睫毛却在狡黠地眨动。

赵景琰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替她理了理歪掉的发簪，触到她发烫的耳垂时，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丑话说在前头，晚膳前必须回宫。"

话音未落，手腕己被温热的小手牢牢扣住，带着不容拒绝的雀跃往宫门方向奔去。

宫门口的铜铃在晨风里叮咚作响，苏念初攥着赵景琰的袖口，猫着腰躲过宫里侍卫的目光。

暗卫们化作流动的黑影，悄无声息地缀在十丈开外。

待踏出宫门，她忽然松开手，旋转着张开双臂，绣着银线的广袖扬起，像只破茧的蝶：“自由啦！”

西市果然热闹非凡。

沿街商铺挂着七彩灯笼，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苏念初被飘来的甜香勾住脚步，转眼己攥着串糖葫芦，糖壳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景琰哥哥你尝！”

不等他拒绝，晶莹的山楂己经递到唇边，她踮着脚，眼尾含笑：“就一口，不甜不要钱。”

赵景琰垂眸咬下山楂，酸甜滋味在舌尖炸开。

余光瞥见她嘴角沾着糖渣，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擦，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时，又猛地缩回。

小禄子跟在身后赶紧付了银子。

苏念初却浑然不觉，拽着他挤进人群。

前方的乞巧楼挂满灯谜，彩笺在风中沙沙作响。

“这个我会！”女孩指着一张粉色笺纸，“‘一朝选在君王侧’，谜底是‘后妃’对不对？”

她仰头看向挂着香囊的木架，发间茉莉簌簌落在他肩头。

赵景琰抬手替她取下绣着并蒂莲的香囊：“倒是长进了。”

暮色渐浓时，两人晃到护城河边。河面上漂浮着盏盏莲花灯，烛光倒映在粼粼波光里，恍若星河坠入人间。

苏念初小心翼翼地将灯放入水中，合十许愿时，赵景琰听见她轻声呢喃：“愿……愿每年今日都能如此。”

忽有晚风掠过，她单薄的身子微微发抖。

赵景琰解下披风裹住她，却被她反手握住手腕。

她仰起脸，眼瞳映着摇曳的烛光：“景琰哥哥，明年今日，你还会陪我看灯吗？”

远处传来更鼓声，惊起一滩鸥鹭。

赵景琰望着她被火光映红的脸庞，忽然想起幼时她总爱往他怀里钻，说他身上有松柏的清冽气息。

而此刻，他闻到自己衣襟间混进了茉莉香，心尖也跟着酥酥麻麻地痒。

“傻瓜。”他抬手揉乱她的发，转身时却握紧了她的手，“快些走，若赶不上晚膳，看我怎么罚你。”

掌心传来细微的颤抖，他不自觉收紧了力道，仿佛要将这短暂的时光，永远攥在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