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周永独自登上烽火台。脚下黄县己亮起灯火，铁山营新兵们正在分领新制的棉甲，甲片碰撞声混着百姓的欢呼，顺着海风飘向远方。他着张诚给的金疮药瓶，瓶底刻着的"永"字在月光下闪着光，和岛津义弘玉佩上的刻字如出一辙。

突然，远处海面爆发出火光。恩和骑马冲来："大人！倭寇援军到了，领头的船上挂着...挂着登州卫的旗！"周永举起千里镜，镜筒里映出船头站着的陈应元，他正挥舞着长刀，刀身上的血槽在火光中泛着蓝——那是倭国特有的暗光锻造法。

更夫敲起三更梆子时，周永将半片牙牌系在腰间。牌角的划痕硌着皮肉，让他想起穿越那天在博物馆见到的戚家军腰刀，刀柄上也有道相似的裂痕。他拔出御赐短剑，剑尖挑起烽火台的引火绳，火苗腾起的瞬间，照见台下新兵们正在刻制新的竹矛，矛尖淬的桐油里，混着他们今早收集的倭寇骨灰。

"传我将令，"周永的声音在夜风中传开，"今夜三更，血洗倭寇援军！"他身后，铁山营的"铁山忠勇"大旗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旗角撕裂处露出的内里，绣着朵用敌人血线补全的缠枝莲，花瓣纹路与陈应元书房的帘纹完全一致，只是每片花瓣末端，都多了个尖锐的血刺。

——

此刻，登州卫的烽火台突然亮起三盏红灯。周永勒住青骓马，马缰上的铜铃在夜风中发出细碎声响——那是用五斤精盐从莱州货郎处换的，此刻却像丧钟般敲在众人心上。八百铁山营精锐列阵于沙门岛北岸，新制的棉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腰间环首刀的铁鞘蹭着改良后的佛郎机铳，发出沙沙轻响。

"看见港内那三艘楼船了吗？"周永压低声音，马鞭指向登州水寨，"桅杆上挂着倭寇旗，船舷却刷着明军的朱漆。"他袖口露出的百家布补丁被海风吹起，补丁边缘绣着的缠枝莲纹——那是马三娘用从倭寇甲胄上拆下的金线补的，此刻在夜色中闪着诡异的光。

队列前排的王铁柱突然蹲下身，假装调整绑腿。周永瞥见他护心镜背面新刻的"安"字，刻痕里填着的朱砂己被汗水浸开，顺着镜缘滴在牛皮盾上，盾面"铁"字烙印旁新添的刀痕，是三日前黄县巷战时倭寇长刀留下的。更远处，马三正给火铳队分发新铸的铅弹，弹丸上还留着老陈作坊里的炭灰，和颜继祖私窑出土的煤块一模一样。

"恩和！"周永猛地勒马，青骓前蹄刨起的碎石落进海里，惊起一群夜鹭。

"在！"蒙古少年单膝跪地，胸口"奴"字烙痕在松明火把下泛着红——那是用缴获的倭寇松脂重新灼过的，为的是在夜战中更醒目。"水寨西侧有处暗渠，"恩和用刀尖在沙滩上划着，"去年倭寇运硫磺时，我见陈应元的亲兵从那里进出。"

周永蹲下身，指尖捻起沙滩上的贝壳。贝壳缝隙里卡着半片铅弹，弹体刻着的"登"字己被海水泡得模糊，和三日前在黄县沉船里找到的弹丸完全相同。恩和突然抓住他手腕，将他手指按向自己后腰——那里新添了道刀伤，是昨夜侦察时被按察使残部砍的，伤口敷的金疮药，正是张诚送的那瓶。

亥时初刻，第一声梆子响从水寨传来。马三的火铳队同时开火，改良后的佛郎机铳喷出火舌，铅弹穿透倭寇旗帜，打在楼船甲板上溅起火星。守寨的倭寇发出惊叫，箭矢如蝗般射来，有支羽箭插在周永马前三步远，箭杆上的白鹤羽缠着红丝线——那是登州卫指挥使的亲军标志。

"跟我冲！"王铁柱扛起云梯，藤牌手们立刻组成龟形阵。周永注意到最前排的赵二狗正将鹅卵石塞进绑腿——这是他老家矿工的土法，说能让腿更稳。云梯搭上水寨围墙的瞬间，恩和像壁虎般窜了上去，弯刀划开倭寇咽喉的同时，将赤色"铁山"小旗插在女墙。旗绳末端系着的铜铃，和陈应元书房帘钩上的装饰分毫不差。

周永踏上寨墙的那一刻，他的目光恰好落在了恩和的身上。只见恩和手持尖刀，正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挑开倭寇的衣襟。随着衣襟被缓缓揭开，里面露出了一件明军号坎，而号坎上绣着的一朵残莲，引起了周永的注意。

这朵残莲的针线走法，竟然与按察使衙门的窗帘如出一辙！周永心中一惊，他立刻意识到这其中必定隐藏着某种关联。就在这时，王铁柱突然从敌尸的靴筒里摸出了一个蜡丸，并迅速将其剖开。

蜡丸内的纸张展开后，赫然呈现出一张硫磺交易密约。周永定睛一看，只见落款处“颜继祖”的签押虽然被海水浸泡得有些模糊，但右下角却清晰地盖着司礼监的火漆印。更让周永惊讶的是，这印泥的颜色与张诚象牙牌上的脱落痕迹完全相同！

正当周永陷入沉思之际，突然一声锣响划破了夜空的宁静。周永猛地抬头，只见中央楼船的舱门大开，大批倭寇如潮水般涌出。为首的一名武士，手持一把长刀，刀身的血槽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幽幽的蓝光。

周永心头一紧，他立刻想起了穿越前在博物馆里看到的记载：这种刀采用了倭国特有的暗光锻造法，其锋利程度足以劈开五重棉甲！面对如此强敌，周永毫不畏惧，他大吼一声：“变三才阵！”随即纵身跃上望楼，手中的短剑如闪电般劈断了悬着的警铃绳。

铃声与倭寇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一同坠入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惊起的鱼群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弧线，仿佛是对这惊心动魄一幕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