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寨偏厅的铜灯突然爆了灯花。陈应元惊醒时,正听见校场方向传来的火铳声。他踢翻灯盏,火苗舔着地上的硫磺袋,腾起的蓝烟里能看见袋口系着的红绳——和颜继祖送他的那包一模一样。当周永踹开房门时,陈应元正将密信塞进嘴里,信纸边角的朱砂印显出"司礼监"三字。
"陈大人好雅兴!"周永用剑尖挑起地上的硫磺袋,"这'日本进贡'的硫磺,怎会出现在登州卫?"硫磺袋滚落时,掉出枚骰子,六面都刻着"赢"字,边角磨损处露出铅芯——和颜继祖常玩的那副骰子完全相同。陈应元突然抽出佩刀:"反贼!竟敢诬陷朝廷命官..."
刀光未至,王铁柱的藤牌己磕在他手腕上。周永弯腰捡起陈应元掉落的荷包,里面滚出半片牙牌,牌角的划痕在火光中闪着光——和周永腰间那半片严丝合缝。牙牌背面刻着"司礼监"三字,字槽里填的金粉,与张诚送的金疮药瓶底部的金粉成分相同。
子时三刻,铁山营开始清剿残敌。老陈在水寨地窖发现个暗格,里面堆着的硫磺袋都系着红绳,和岛津义弘偏厅里的分毫不差。李文奎打开其中一袋,硫磺粉里滚出枚铜印,印文是"登州卫后营",印台磨损处露出的木质纹理,与按察使衙门的关防大印完全相同。
"大人快看!"恩和从灰烬里扒出半截信笺,信纸上"借倭寇之手除周"的字迹虽被烧焦,落款处的朱砂莲花印却清晰可见——那是陈应元的私印,印泥颜色与黄县染坊找到的密信完全相同。更夫突然冲进来说,水寨西侧暗渠里发现尸体,死者都穿着明军号坎,号坎内衬绣着完整的缠枝莲,针线走法与陈应元书房的帷幔一致。
周永走进暗渠时,脚边踢到个陶罐。罐子里装着发黑的人耳,每只耳朵上都戴着铜环,环内刻着"颜"字——那是颜继祖任知县时发放的"德政镯"碎片。墙角堆着的佛郎机铳零件上还沾着血污,零件编号与老陈作坊里的记录完全相同,只是多了道特殊的刻痕——陈应元收藏的那支西洋手枪上也有类似标记。
丑时三刻,登州百姓提着灯笼来到水寨。瞎眼老艺人敲着花鼓唱道:"铁山营,真神兵,杀贪官,救万民..."鼓点声中,赵二狗将陈应元的人皮木板翻了过来,板背用炭灰画着幅地图,正是颜继祖私藏的硫磺矿与京城联络路线图。地图边缘画着个戴乌纱帽的小人,小人胸口插着支箭,箭羽样式与铁山营火铳队的完全一致。
"周大人!"老渔民突然跪倒,手里捧着个木盒,"这是俺儿子当漕工时常带的,说等青天大老爷来了再交。"盒内铺着蓝布,放着枚铜印,印文是"司礼监随堂",印台刻着的缠枝莲纹在月光下闪着光——和张诚象牙牌背面的花纹分毫不差。铜印底部还沾着点蜡油,蜡油颜色与周永从倭寇密信上刮下的完全相同。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盛京来的密探滚鞍落马:"周大人!皇太极己命阿济格绕道登州,沿途..."他话未说完,胸口己插着支羽箭,箭杆上的白鹤羽在风中颤动。周永抬头望向水寨高墙,恩和正指着远处火光:"是颜继祖的船队,他们往旅顺方向去了!"
寅时二刻,铁山营宣布接管登州。周永站在水寨将台上,看着流民们争先恐后地报名参军,新制的竹矛堆成小山,矛尖淬的桐油里混着倭寇骨灰。王铁柱给每个新兵发鹿皮护心镜,镜背都刻着"安"字,刻痕里填的朱砂,和颜继祖密信上的印泥颜色相同。李哑巴突然比划着跑到周永面前,手里举着从陈应元甲里找到的半截信笺。
信笺上用倭文写着"事成之后,山东盐引归阉党",落款处画着朵残莲,莲茎缠绕的方式与司礼监值房的帘钩一模一样。周永将信笺凑到火上,纸灰飘落时,露出背面用密写药水画的兵器图——正是他改良的佛郎机铳连射装置,图角标注的材料配比,和老陈作坊的最新记录分毫不差。
"大人,"李文奎捧着新账册走来,"接管登州后兵力己达一千二,还有...还有百姓捐的五百斤精铜。"账册里夹着张借据,是陈应元三年前向后金借兵的字据,字据上按的指印,与按察使亲兵头盔里的那枚完全相同。周永合上账册时,听见水寨传来马三的吼声,他正在教新兵使用改良后的佛郎机铳,枪声混着海浪声,惊飞了栖息在桅杆上的海鸟。
卯时三刻,周永独自登上望海楼。脚下登州港己亮起灯火,铁山营士兵们正在搬运缴获的硫磺,木桶碰撞声混着百姓的欢呼,顺着海风飘向远方。他着张诚给的金疮药瓶,瓶底刻着的"永"字在晨光中闪着光,和陈应元玉佩上的刻字如出一辙。
突然,远处海面爆发出火光。恩和骑马冲来:"大人!颜继祖的船队遇上后金水师了,领头的船上挂着...挂着司礼监的旗!"周永举起从陈应元那里缴获的千里镜,镜筒里映出船头站着的颜继祖,他正挥舞着长刀,刀身上的血槽在火光中泛着蓝——那是倭国特有的暗光锻造法,刀柄缠着的红绳,和皇太极赏赐给阿济格的马鞭一模一样。
更夫敲起五更梆子时,周永将半片牙牌系在腰间。牌角的划痕硌着皮肉,让他想起穿越那天在博物馆见到的戚家军腰刀,刀柄上也有道相似的裂痕。他拔出御赐短剑,剑尖挑起望海楼的引火绳,火苗腾起的瞬间,照见楼下士兵们正在刻制新的佛郎机铳准星,准星材料用的是从倭寇沉船里打捞的精钢,钢水成分与登州卫库藏的废铁完全不同。
"传我将令,"周永的声音在晨风中传开,"全军开拔,追剿颜继祖残部!"他身后,新换上的"大明忠勇"大旗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旗角撕裂处露出的内里,绣着朵用敌人血线补全的缠枝莲,花瓣纹路与司礼监的宫灯图案完全一致,只是每片花瓣末端,都多了个尖锐的血刺——那是用陈应元的顶戴花翎改制的,在初阳下闪着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