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缠绕着旅顺港的礁石。周永勒住青骓马,掌心着缰绳上的铜铃——这是从颜继祖座船上缴获的物件,铃身刻着缠枝莲纹,与司礼监宫灯纹样别无二致。一千二百铁山营士兵列阵于老铁山北麓,新换的熟铁盔甲在雾中泛着冷光,改良后的佛郎机铳斜挎肩头,枪管还残留着昨夜登州水战的硝烟。
“看那艘楼船。”周永扬鞭指向港口,“主桅挂着八旗旗,船舷却刷着倭寇的黑漆。”他铠甲内衬的百家布补丁上,新绣的缠枝莲纹在雾中若隐若现——那是用颜继祖官服金线补缀的,与按察使衙门的帘幕纹样如出一辙。
队列里,马三正调试火铳扳机。他腰间鱼皮袋沾着新鲜血渍,袋口露出半块碎玉——玉质青碧,与皇太极赏给阿济格的佩玉同出一脉。王铁柱则在分发熟铜护心镜,镜背“安”字填着朱砂,其中混有登州红矿石粉末,恰与颜继祖私窑矿砂色泽相同。
“恩和,情况如何?”周永沉声问。
蒙古少年单膝跪地,胸口“奴”字烙痕在雾中泛着暗红——那是用后金火镰重新灼制的标记。“港口东侧暗礁藏着颜继祖的船,守礁的是后金索伦兵。”他指尖在泥地划出暗渠走向,“昨夜我见索伦兵与倭寇交接硫磺。”
周永捻起泥中铁屑,锈迹呈螺旋状——与三日前登州水寨缴获的后金炮弹完全一致。恩和突然抓住他手腕,小臂上箭伤犹新,箭头淬的毒药成分,竟与老陈在颜继祖药箱中发现的毒粉别无二致。
巳时三刻,海螺声划破晨雾。马三率领火铳队半跪齐射,改良佛郎机铳喷出火舌,铅弹穿透八旗旗帜,在楼船甲板溅起火星。守礁索伦兵嚎叫着放箭,一支雕翎箭插在周永马前,箭杆狼头图腾缠着红丝——正是后金正红旗的标志。
“冲锋!”王铁柱扛起云梯,藤牌手组成锥形阵突进。赵二狗将鹅卵石塞进头盔——这是他新学的护具土法,据说能抵御后金骨朵锤。恩和如壁虎般窜上礁石,弯刀划开索伦兵咽喉,赤色“铁山”旗插入岩缝,旗绳铜铃与颜继祖官轿装饰分毫不差。
周永跃上礁石时,见恩和挑开索伦兵衣襟——皮甲内衬绣着残莲,针线走法与司礼监值房帷幔如出一辙。王铁柱从敌尸靴筒摸出皮袋,内藏密约:颜继祖的签押虽被海水浸糊,右下角后金兽首印却清晰可辨,印泥色泽与皇太极玉玺脱落痕迹完全相同。
突然,楼船甲板涌出金兵,为首牛录额真挥舞骨朵,铜钉在雾中泛着冷光。“变五行阵!”周永怒吼着劈断警铃绳,铃声混着惨叫坠入海中,惊起的鱼群在雾中划出银弧。
礁石偏洞内,油灯爆起灯花。颜继祖被火铳声惊醒,踢翻灯盏,火苗舔着硫磺袋——袋口红绳与皇太极赏赐的那包如出一辙。周永踹开洞口时,他正将密信塞入口中,信纸边角“司礼监”朱砂印若隐若现。
“颜大人,别来无恙?”周永用剑尖挑起硫磺袋,“建奴的硫磺,怎与倭寇混装?”袋子滚落处,一枚骨制骰子露出,六面满文“赢”字磨损处显露出铅芯——与皇太极常玩的骰子如出一辙。颜继祖抽刀怒喝:“反贼!竟敢诬陷朝廷命官!”
刀光未及,王铁柱藤牌己磕中他手腕。周永捡起颜继祖掉落的荷包,内有半片牙牌,牌角划痕与自己腰间那半片严丝合缝。牙牌“司礼监”三字槽内金粉,与张诚所赠金疮药瓶底部金粉成分相同,却多了海沙颗粒。
午时三刻,铁山营清剿残敌。老陈在礁石夹层发现硫磺袋,袋口红蓝双色绳与登州、倭寇船上的完全一致。李文奎打开一袋,硫磺粉中滚出“后金户部”铜印,印台木质纹理与皇太极书房关防大印别无二致。
恩和从灰烬中扒出半截信笺,“借建奴之力除周”的字迹虽焦,落款处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朱砂龙印却清晰可辨,印泥颜色与北京皇宫密档一致。更夫来报,西侧暗渠发现穿后金军服的尸体,军服内衬绣着完整缠枝莲,针线走法与司礼监宫袍如出一辙。
周永走进暗渠,脚边铅盒内装着发黑人耳,每只耳朵金环刻着“颜”字——正是颜继祖任巡抚时所发“忠勇”环碎片。墙角佛郎机铳零件沾着脑浆,编号与老陈作坊记录一致,却多了道特殊刻痕,与皇太极收藏的西洋火枪标记相同。
未时三刻,旅顺百姓提饭团来到礁石。瞎眼老艺人敲花鼓唱道:“铁山营,斩贪官,灭建奴……”赵二狗翻转颜继祖的人皮木板,板背炭灰画着后金、倭寇、阉党海上联络图,边缘戴貂帽小人胸口插着铁山营样式的箭羽。
老渔民跪地呈上铅盒:“这是家父藏的,说等复国大将来。”盒内“后金兵部”铜印狼头纹与皇太极调兵符一致,印底蜡油颜色与周永从后金密信上刮下的完全相同。
突然,北京密探滚鞍落马:“周大人!司礼监下令,称您通倭通奴!”话音未落,他胸口己插羽箭。周永望向港口,恩和指着火光处:“是阿济格的船队,往威海去了!”
申时二刻,周永在礁石将台宣布控制旅顺。渔民们争相参军,新制佛郎机铳堆成小山,枪管残留后金火药颗粒。王铁柱分发的护心镜“安”字朱砂中,混着旅顺礁石铁矿砂。李哑巴比划着呈上从颜继祖甲中找到的信笺——满文书写“事成之后,山东归金”,落款残莲纹与皇太极书房帘钩一致。信笺背面显影出后金红衣大炮图纸,材料配比与老陈分析的后金炮弹分毫不差。
“大人,”李文奎捧账册道,“兵力己达一千五,百姓捐精铁八百斤。”账册夹着颜继祖五年前向后金借兵的字据,指印与皇太极玉玺指纹拓片吻合。此时港口传来马三的吼声,他正教新兵使用缴获的后金骨朵,器械碰撞声混着海浪,惊飞了灯塔上的海鹰。
酉时三刻,周永登上老铁山灯塔。脚下旅顺港炊烟袅袅,士兵搬运后金兵器的铿锵声混着百姓欢呼。他着张诚所赠金疮药瓶,瓶底“永”字与颜继祖玉佩刻字相似,却多了海水侵蚀的痕迹。
远处海面火光骤起,恩和急报:“阿济格船队与明朝水师交火,领头船挂着司礼监旗!”周永用缴获的千里镜望去,见阿济格挥舞倭刀,刀柄红绳与皇太极赏赐的马鞭一致,绳结处还系着司礼监牙牌。
更夫敲起三更梆子,周永将半片牙牌系在腰间。牌角划痕嵌着旅顺沙粒,与博物馆中戚家军腰刀裂痕隐隐呼应。他拔剑挑亮灯塔引火绳,火光下士兵们正熔铸炮弹——原料是后金沉船精铁,成分与颜继祖私窑铁矿砂高度吻合。
“全军开拔,驰援威海卫!”他身后,“大明靖边”大旗猎猎作响,旗内补绣的缠枝莲用敌人血线勾勒,花瓣末端的血刺由颜继祖顶戴花翎改制,花芯红玛瑙则抠自皇太极赏赐的腰带,在残阳下如滴血珠,随着海风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