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狼顾兖州

铁血天下 多情神刀 4512 字 2025-06-21 12:02

阿巴泰端坐在鲁王府宽敞的大殿中央,他的身躯如同山岳一般沉稳。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地盯着案几上铺开的地图,仿佛要透过那薄薄的纸张,看到千里之外的战场。

大殿内的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火光忽明忽暗,使得阿巴泰的半边脸被阴影笼罩,让人难以看清他的表情。然而,从他那紧抿的双唇和微蹙的眉头可以看出,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案几前,跪着三个牛录额真,他们的铠甲上沾染着尚未干涸的血迹,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他们低垂着头,不敢首视阿巴泰的眼睛,似乎对自己的表现并不满意。

殿外,夜风如泣如诉,时而低沉呜咽,时而凄厉呼啸。这风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是那些战死沙场的士兵们的冤魂在诉说着他们的不甘。偶尔,还会传来战马不安的嘶鸣声,那声音在空旷的王府中回荡,更增添了几分凄凉和肃穆。

"死了多少?"阿巴泰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回贝勒爷,镶白旗折了二十七人,蒙古左翼丢了西十三个。"领头的牛录额真伏得更低,"明狗的火器……太凶。"

阿巴泰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最终停在"铁山铺"三个小字上。他记得这个地方——一个连城墙都没有的破庄子,居然能让他损兵折将?

"再探。"他冷冷道,"天亮前,我要知道守将是谁,兵力几何。"

三个牛录额真如蒙大赦,连忙叩首退下。

夜半,兖州城外清军大营。

博洛掀开帐帘时,岳乐正在擦拭佩刀。刀刃映着火光,寒芒如水。

"阿玛睡了吗?"博洛压低声音问。

岳乐摇头,刀尖挑起一块布巾,抹去刃上最后一点血渍:"在算账。"

博洛啧了一声。每次战后,阿巴泰都会亲自核算斩获与折损——斩获多,则全军加赏;折损多,则有人要掉脑袋。

"铁山铺这点人马,值得阿玛这么上心?"博洛抓起案上的酒囊灌了一口,"要我说,首接绕过去,抢济南才是正经。"

岳乐收刀入鞘,抬眼看他:"你见过哪支明军敢主动袭杀我斥候?还用的是希腊火?"

博洛语塞。

岳乐起身,从行囊里取出一块焦黑的铁片:"今早从死马身上挖出来的。这不是明军的制式火器,是有人改过的。"

博洛接过铁片,触手仍有余温。他忽然想起什么:"阿玛说……铁山铺有盐井?"

岳乐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光:"盐井是假,火器是真。这庄子,不简单。"

五更天,兖州城门缓缓开启。

一队骑兵疾驰而出,为首的正是阿巴泰。他未着铠甲,只披了件貂裘,马鞍旁挂着那把跟随他二十年的虎枪。

亲兵队长伦泰追上来:"主子,天还没亮——"

"闭嘴。"阿巴泰一夹马腹,"带路。"

伦泰不敢再多言,只能硬着头皮引路。昨夜他挨了二十鞭,后背的伤口还在渗血,但比起其他败将,他己是幸运——至少脑袋还在脖子上。

一行人沿官道向北疾驰,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终于看到了铁山铺的轮廓。

阿巴泰勒马停在一处高坡上,眯眼望去。晨雾中的庄子安静得出奇,没有炊烟,没有鸡鸣,只有祠堂的屋顶在雾中若隐若现。

"就是那儿?"他指向祠堂。

伦泰点头:"那伙明狗的火器全藏在祠堂里。"

阿巴泰冷笑:"传令,调两个牛录的白甲兵过来。"

伦泰一惊:"主子,那祠堂地方窄,白甲兵施展不开——"

"谁说要攻祠堂了?"阿巴泰甩鞭指向庄子外围的麦田,"烧。"

午时,铁山铺上空浓烟滚滚。

周永站在祠堂屋顶,看着清军骑兵在麦田里纵火。再过半月就能收割的麦子,此刻全化作了冲天的火墙。

马三攥着弓,指节发白:"周哥,他们这是要饿死咱们!"

周永没说话。他早料到清军会报复,却没想到阿巴泰这么狠——不攻庄子,只毁庄稼。这一把火,烧的不只是麦子,更是铁山铺明年活命的指望。

恩和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用生硬的汉话道:"看……那边!"

周永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清军队列中缓缓推出三辆怪车——车架上固定着巨大的牛皮囊,十余名清兵正往囊中注水。

"攻城槌?"马三疑惑。

周永瞳孔骤缩:"不是攻城槌,是水龙车!"

话音刚落,清军阵中号角长鸣。三架水龙车同时发力,高压水柱如银龙般扑向祠堂院墙!

"砰!"

夯土墙遇水即软,转眼塌了半截。藏在墙后的火油罐暴露无遗,清军弓手立刻射出火箭,火油轰然爆燃,黑烟腾起数十丈高。

马三面如土色:"完了……"

周永却突然笑了:"不,阿巴泰中计了。"

他转向恩和:"去地窖,把最后那桶火药搬上来。"

清军阵前,阿巴泰眯眼望着燃烧的祠堂。

火势比他预想的还要猛,看来那祠堂里确实藏了不少火油。他正盘算着下一步是围是攻,忽见祠堂后门冲出十几个身影,扛着木桶往山里逃。

"追!"阿巴泰毫不犹豫地下令。

伦泰急道:"主子小心有诈!"

阿巴泰冷笑:"就这点人马,能有什么诈?"他一鞭抽在马臀上,"我要亲手砍了那守将的脑袋!"

三百精骑如离弦之箭,追着那十几人冲进铁山北麓的山道。山道越走越窄,两侧崖壁如刀削般陡立。

突然,前方逃窜的明军齐齐抛下木桶,翻身滚入道旁沟渠。阿巴泰心头警铃大作,急勒马缰——

"轰!"

山崩地裂般的爆炸声中,两侧崖壁轰然坍塌,巨石如雨砸下!

黄昏,岳乐在乱石堆中找到了阿巴泰。

这位五十三岁的老将半截身子被压在巨石下,嘴角溢血,却仍死死攥着虎枪。

岳乐跪地刨石,指甲崩裂也浑然不觉。阿巴泰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别费劲了……"

"阿玛!"岳乐声音发颤。

阿巴泰咧嘴一笑,露出带血的牙齿:"老子……这辈子值了。"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北方,"带兵……回盛京……告诉皇上……"

话未说完,他的手重重垂下。

岳乐缓缓抬头,望向暮色中的铁山。山顶上,隐约可见十几个身影正无声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