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南下,永昭二十三年,夏鹿竹与贺怀瑜来到了江南一带。
夏鹿竹踮起脚,入眼的是杨柳绿波,青瓦白墙,与京中格外不同。
走在市井间,夏鹿竹鼻子微微耸了耸,忍不住感叹一句:“好香啊。”
一旁的贺怀瑜忍不住一笑,陪着她一起四处张望。
原来是有个馄饨摊,是个大娘在经营,旁边挂着个牌子,写的字倒是有模有样,就叫大娘馄饨。
夏鹿竹拉着贺怀瑜坐下,笑着道:“店家,来四碗小馄饨。”
高忠和青雀坐一桌,夏鹿竹和贺怀瑜一起吃。
大娘诶了一声,停下了包馄饨的手,擦了擦围布,起身去揭开锅,一股热气涌上,放下刚刚包好的新鲜馄饨。
很快,大娘先端着两碗馄饨上桌。
大娘热情地说着不太地道的官话开口问道:“二位是从外地来的吧?”
夏鹿竹微微惊讶了一下,好奇道:“店家你是如何知晓的。”
大娘掩嘴笑了笑,说道:“叫我赵大娘就是了,我们这边呀,都喜欢披帛,与夫人您这身打扮大不相同。”
夏鹿竹点点头,确实,路上也见过不人,除却像赵大娘这种要做事的,稍微贵气些的小姐夫人都穿的颇为飘逸,个个都佩戴披帛。
赵大娘又端上另外两碗小馄饨,忍不住给夏鹿竹推荐道:“夫人生的真好,可以试试咱们这的服饰,夫人扮上定然飘然如神仙才是。”
夏鹿竹被夸了,自然有些腼腆,羞怯地和贺怀瑜对视了一眼。
贺怀瑜点点头,随即说道:“我也想看看卿卿穿上该如何好看,待会我们就去买。”
赵大娘闻言,满脸红光道:“老爷夫人好生恩爱,老爷和夫人初来乍到,我斗胆给您推荐一处,就这条街往前走,那边便有好些个衣服铺子,款式和绸缎都是上好的。”
说到此,微微顿了顿道:“尤其是那锦绣阁啊,贵夫人们常常去呢。”
夏鹿竹忍不住笑了笑,也不戳穿她,点点头应道。
赵大娘也不好再继续太夸张地推销,便道了一声又坐回去包馄饨。
眼下早膳已过正午没到,还没什么客人。
吃完了馄饨,高忠上前付钱。
夏鹿竹看着旁边那块写着店名的木牌,问道:“这字写的真不错,赵大娘你上过学堂?”
赵大娘摆了摆手,忍不住笑了,说道:“我哪儿会啊,是我家那口子写的,他呀,也就这副字拿得出手了。”
转而忍不住笑眯眯说着:“得亏前年官家设了女学,我家闺女争气,考上了,开始是想着女学包吃包住,家里少张嘴也能好过些,不过最近听说京中有个陆大人可是当年的女状元嘞,我家丫头也不差,我看呐,怕是比他爹厉害些……害,瞧我这,吹起牛来了。”
夏鹿竹摇摇头,微微一笑:“若是用功,未尝不可。”
赵大娘捂着嘴呵呵笑着:“那就借您吉言了,我呀,只盼着她能谋个夫子的差事就不错了,他爹那个没出息的,现在还只能日日在街上帮人写书信呢。”
夏鹿竹和贺怀瑜离开了馄饨摊,朝着那条街前面走。
确实如赵大娘所说,有许多家衣服铺,夏鹿竹扫了扫。
锦绣阁,很小的店面,远远不及旁边几家。
贺怀瑜扫了一眼,摇头失笑地说:“这么间铺子,怕是我们进去都走动不开。”
夏鹿竹噗嗤一笑,哪有那么夸张。
最后,夏鹿竹还是拉着他进了锦绣阁。
倒没外面看起来那般小,里面五脏俱全,成衣也很好看。
店家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面容干净,眉眼十分温柔。
妇人前来相迎,引着夏鹿竹看了不少经典的服饰。
夏鹿竹摸了摸布料,还可以,这些针脚都很细腻。
夏鹿竹便试穿了,出来时有些小紧张地摆弄了一下搭在肩头和臂弯间的披帛。
贺怀瑜微微一怔。
夏鹿竹见他不说话,一时更担忧了,又没个大镜子。
“怎么样嘛,七郎?”夏鹿竹有些急切道。
贺怀瑜握着她的手让她安心,点点头,目光移不开她,说道:“好看。”
夏鹿竹终于放下心来,撒开他的手,忍不住自恋地把玩几下披帛和裙摆。
妇人也不打扰,就在一旁静静看着,适时开口道:“夫人,可要试试这支簪花。”
贺怀瑜接过簪花,说道:“我帮你。”
夏鹿竹定了定身,微微低头道:“好。”
虽然这低不低头好像都没关系,反正贺怀瑜比她高一个脑袋有余。
簪好了花,妇人忍不住夸了两句。
夏鹿竹自然高兴,随即想起赵大娘,便开口问道:“你可认识那边馄饨摊的赵大娘。”
妇人微微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有些无奈道:“原来是她,我就说二位怎么会光临我这间小铺子。”
她不是没有见识的,自然看得出他俩身家不凡。
夏鹿竹好奇地看着妇人,妇人笑了笑说道:“赵大娘她嘴巴是个没把的,想必也说了不少家中事。”
“她家姑娘当初差点要被卖给梁员外家儿子做妾,正巧当年女学开设,赵大娘便想送丫头去学堂。”
“可她家丫头虽然聪慧,但到底没正经学过,赵家当时都快揭不开锅了,哪里会出钱给她找个先生。”
“我也是吃她的馄饨与她相识,便帮了她一把,给她丫头介绍给了我姐姐,我姐姐是从京中回来的,一身本事,正好无处施展。”
听完,夏鹿竹忍不住感慨,看来当年的决策都是有结果的。
随即又有些疑惑,便开口问道:“赵大娘的丈夫不是便有学识吗,何苦另找先生。”
妇人笑了笑继续道:“赵家之所以穷,便是全家都把希望放在她那口子身上了,可到底不争气,到如今还是个穷秀才。”
随即有些无奈道:“自古男子都瞧不上女子,哪愿意教那丫头啊。”
说着要忙温习功课,偏偏考了几十年也没个结果。
“好在丫头争气,考上了女学,非官籍的学生免学费还包吃住,赵家便把她送去了。”
说到此,妇人忍不住笑着摇摇头:“赵秀才如今也算是想明白了,这不,现在也开始写写书信赚银子了,现在赵大娘也轻松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夏鹿竹告别了那个妇人,和贺怀瑜又接着走。
还得去买处宅院,江南好啊,打算住个一年半载。
夏鹿竹与贺怀瑜并肩而行,停在石桥上,看着柳丝垂下,清风吹来,柳梢拂过水面,掀起涟漪。
行人漫漫,车马也慢。
贺怀瑜借着袖子遮挡,悄悄地牵起了夏鹿竹的手。
夏鹿竹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忍不住弯了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