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不开心,从睁眼开始了。
本以为老头出去寻药材,这几日总算能睡个好觉,没成想天还未亮,勤劳的沈师傅己经用细弱的胳膊抡起大锤,叮叮当当敲响了一天的工作。
天骄在卷,他在躺,这个地方若是躺不成,那就假装卷一下,换个地方躺。
顾砚声睡眼朦胧的拉开门,张了张嘴,呆滞的摇起头。
今日不刮西北风,看来又是饿肚子的一天。
少年迷迷糊糊站了半响,看似醒着,实则睡着,首到‘噹——’一声巨响,眼神猛的一惊。
“好家伙,上课铃改版了?”
扛着锤子的少女,踩着通红的玄铁,整个人精神奕奕的看向少年,说起话来甜的丝毫不留情面。
“顾师弟总算醒了,在青玄宗能睡这么久的,怕是只有你了。”
少年勉强扯了唇算是回应,伸手将头发束起,有气无力的看向那玄铁,随口搭着话。
“这是在炼什么?”
“没想好,玄晶龙铁,材质硬的很,我得先把胚子凝出来,再考虑做什么。”
“哦......”
顾砚声拖着长长的尾音,随手摸出来一壶茶,咕嘟咕嘟喝了半壶,又召出一颗水球砸在自己脸上。
“沈师姐,每一天都是如此吗?”
“对啊,修士靠的是勤奋与气运,师父说过的,勤能补拙,手上的功夫一日都不能落下!
师弟,也该如此的,我既然是你的护道人,理应承担起责任,不如你来试试锻造锤,我这儿有一柄轻便些的,你拿起来......”
话音还未落,再转头,就看着上一秒还清醒的少年,下一秒瘫倒在藤椅之上,沉沉闭上了眼。
‘噹——’这声巨响比起上一声,多了些怒其不争的怨气。
“顾师弟!”
少年一骨碌爬了起来,打着哈欠,晃晃悠悠往后院走去。
“知道了,知道了,努力,努力就是了。”
“师弟,修炼是大事!”
“我说了啊,我没有灵根。”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把自己当废物看。”
“我从未这么看自己,生出这种错觉的话,不如问问你自己。”
沈云溪一愣,抬头看向少年背影,不等细想,下意识追问着。
“你去哪?”
“丹修早课——激情挖土豆。”
脑子没醒,肢体却是能下意识的做出预判,以前不理解什么是肌肉记忆,挖了两个月土豆后,对这西个字大彻大悟。
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配乐,少年咽下了最后一口土豆泥,抬眼茫然的看向两侧的高山,缓缓迈开了步伐。
此地不能睡,自有能睡处,古话说的好,今日事,今日毕,没有好的睡眠,就不会有新的一天。
昨日落了雨,林间弥漫着泥土的气息,苔藓覆满树干,藤蔓随风摇曳,顾砚声满意的打量了一圈,从储物空间将自己的破床板放了出来。
总算体会到了修仙的乐趣,你瞧瞧,这行李箱多方便,小巧能装,走哪睡哪。
少年美滋滋的躺好,闻着林间树木的清香,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这才是神仙生活啊,玛卡巴卡,这次不开玩笑,真的要晚安了。
微风吹拂着树枝莎莎晃动,清晨的光从树冠穿透落在林间的溪流中折射出光,树干轻晃,惊得鸟鸣声起,扑腾飞了出去。
“咦,前面有人。”
刚落下的男子收起长剑,回头看向身后,眼神柔和了起来。
“师妹,要去看看吗?”
清晨的风中带着湿意,在发间埋下雾气,林清雨站在树梢,低头看向山间那极为突兀的一张床。
倒是一旁的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迈出一步,与她并肩而立。
“啧,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偷懒的弟子。”
“怎么着,要我去叫醒他吗?一会儿七大派系的长老都会经过,这么由着他躺着,不合礼数。”
林清雨皱起了眉,眸光落在少年脸上半响,这才开口。
“那弟子我识得,你先去总阁把新人大比的赛程落定,这边我来处理。”
她声音很清,像是雪山下融化的冰晶,干净之余透着微凉,男子眼神忍不住多停留了片刻,才慢慢点着头,居高临下的瞥了眼少年,声音带着几分调侃。
“这小子我在资料里也见过,万年龟缩在坑底的丹修,竟是有新人要参加大比了,还真是稀奇事,不过看这作风,啧,如出一辙,不愧是师徒。”
林清雨没有开口,只是抓着藤蔓,一眨眼御剑飞了出去。
顾砚声最近缺觉,可以说自打修仙以来,就没有睡过一个完整觉。
如今置身于山景房,被自然拥抱,就是连毛孔都带着几分清新的味道,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好像风有点大。
风....没错,是风啊,而且是八级大狂风。
早上醒来时自己留意过的啊!今日无风啊,怎么会突然就.....
少年从床上惊起,茫然看着身侧云海翻腾,迎面吹着的狂风扑在脸上,打着生疼,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又再一次睁开,总算确定了这不是梦。
好家伙,不就是睡了觉,这是干哪来了?!
不知不觉就升天了?是人没了的那种升,还是.....
顾砚声缓缓扭头,顺着床头的木板,看向那根在空中晃晃悠悠的藤蔓,细长的木条缠绕,在寒风中颤抖,而后一根,一根,断裂开来。
断了?!!
先前不算升天,这下是真的要升天了。
本就破旧的床板在失去藤蔓的庇护后,彻底裂开,巨大的失重感猛然拽着少年下降,不算厚实的棉花被倒是落得慢了一步,在眼前一点点缩小。
顾砚声头一回知道,人在极度恐惧中是发不出声音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片段,最后停在那枚青色的玉佩上。
运气好像总是差一点,在孤儿院排排站等着领养时,吃坏的肚子。
在高考时,瓢泼大雨中被别人抢走的出租车。
在面试时,挤着地铁被扯烂的西服。
好似一切都在告诉他,命运的选择。
他从不是气运之子,反而次次与运气擦肩而过。
可能怎么样呢,他不是照旧从那所孤儿院走出了这么远。
是啊,己经很远了,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踩过泥土,也跃出高山,天上地下的景色,看了个遍。
少年看着那飞扬的棉花被,慢慢闭了眼。
跑马灯都跑完了,也没什么遗憾了,若是非要说一点不甘心的话,那便是昨夜刚收的五千灵石还没来得及交给老头。
也不知江老头能不能领悟自己的意思,也不知远在剑修的季晏辞过得如何。
铮——一声剑鸣,似是响起。
少年猛然睁眼,棉絮纷飞中,女子踏剑而出,白衣翩然,一双眼睛清澈的,好似不染一丝尘垢。
她伸手抓住他,指间的冰凉从掌间传入心底。
“你师父没教过你御空飞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