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诀抱着杏花与点心匣子立在檐下,暗卫正欲上前,青铜门环还未叩响,雕花木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候在门边的小厮慌忙跪地,他跨过门槛时,瞥见阶下青苔上落着几片未扫的杏花——往常她总要盯着婢女扫净落花,说"别让春愁堆在院子里"。
"主子……为首的桃枝抖着嗓子叩首,银簪子撞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脆响。
沈诀目光掠过满地跪着的奴才,落在正屋虚掩的雕花槅门上,心忽然揪紧——那扇门本该挂着她新换的春日帘栊,绘着黄鹂啄柳的茜纱,此刻却只剩素白棉帘在风里晃。
"夫人她......"桃枝攥着帕子从人群里抬头,眼眶通红如沾露的海棠。
沈诀几步迈上台阶,绣着缠枝莲的鞋面碾过阶前残花,忽闻屋内传来细微的响动。
他伸手推开槅门,晨光里浮动着未散的沉水香,却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药味——案上的青瓷碗里,盛着半碗凉透的安神汤。
苏郁欢蜷在暖炕上,盖着的织金毯滑到腰际,露出月白襦裙上皱巴巴的并蒂莲。
她听见声响抬起头,发间的杏花簪子歪向一边,眼底青黑比昨夜更深了些。
沈诀心口猛地一钝,苏郁欢别过脸不看他,发梢却被他指尖轻轻勾住,带着杏花膏的甜香,混着他身上未散的硝烟味,在春日的暖光里,织成解不开的结。
沈诀猛地转身,甲胄上的蟒纹在晨光里冷得发沉。
他盯着满地跪着的奴婢,靴跟碾过阶前残花,声响惊得梁上燕子扑棱着翅膀。
"混账东西!"他声如洪钟,震得廊下迎春花枝簌簌发抖,"夫人连早膳都没用,你们眼里可还有主子?"
桃枝攥着帕子的手剧烈发抖,瞥见将军怀里半化的糖画与压扁的杏花,忽然明白过来——早上夫人撤了早膳,原是在等眼前这人。
沈诀踢开脚边凉透的汤包匣子,青瓷碗滚出几步,汤汁渗进青砖缝里,像极了昨夜苏郁欢落进他甲胄里的泪。
"今日若哄不好夫人......"他顿住话头,目光掠过正屋虚掩的槅门,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
檐角铜铃轻晃,送来一缕若有似无的沉水香,是她惯用的香篆味道。
"都滚。”他卸了铠甲放在廊柱旁,露出里面半旧的中衣——是她去年春日绣的玉兰花纹样,如今袖口己磨得发白。
婢女们退下时,他摸出怀里压扁的樱花酥,用指腹轻轻抹平糖霜,忽然自嘲地笑了:从前在朝堂上说一不二的九千岁,如今竟要靠几块甜糕,来哄自家小娘子消气。
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在她发间织出金线,却掩不住她肩头的轻颤。
沈诀忽然觉得喉间发紧,想起初见时她在花树下扑蝶的模样,那时她的笑靥,比春日的朝阳还要暖。
"阿欢......"他轻声唤她,将杏花插进妆台上的青瓷瓶。
苏郁欢别过脸不看他,却在他递来蜜渍梅子时,指尖微微动了动。
沈诀趁机坐在炕边,铠甲上的铁锈味混着她的杏花膏香,在春日的暖光里,渐渐融成一团化不开的温柔。